明亮的客厅里,水晶吊灯洒下温暖的光晕。
苏月璃扶着石伯在靠边的单人沙发坐下。石伯却无论如何不肯坐实,只虚挨着一点边沿,身体绷得笔直,拘谨又激动。
“石伯,坐吧,您是长辈。”陆辰在主位坐下,苏月璃挨着他,云瑶则好奇地坐在另一边。
石伯连连摆手:“使不得使不得!老奴是下人……”
“石伯,”苏月璃柔声打断他,眼中带着恳切,“您照顾我们家二十年,在我心里,早就是家人了。”
“您以前的事,我们一无所知。今天,能不能…给我们讲讲?”
她想知道,那个曾经是武圣的石伯,究竟经历了什么,才变成如今的样子。
石伯身体一僵,脸上血色褪去,痛苦的神色如潮水般涌来。
他沉默良久,客厅里只听得见墙上挂钟滴答的轻响。
终于,他缓缓抬起头,浑浊的眼里翻涌着刻骨的仇恨和深沉的悲恸。
“二十年前……”他声音沙哑,像破旧的风箱拉开,“老奴石有福,在金陵武道界,也算薄有微名。三十岁...…便侥幸跨入武圣之境。”
他眼中闪过一丝追忆的傲然,随即被更大的痛苦淹没。
武圣!
苏月璃和云瑶同时倒吸一口凉气!
武圣之境,即便在藏龙卧虎的金陵,也绝对是跺跺脚震三震的人物!足以开宗立派,雄踞一方!
“那时年少轻狂,心高气傲。”石伯的脸上露出一丝苦涩的追悔,
“金陵几大武道世家都曾向我抛出橄榄枝,许以供奉高位、富贵荣华……老奴当时……都拒绝了。”
他顿了顿,眼中迸射出刻骨的恨意,“直到……欧阳家!”
“那时,欧阳家还只是金陵中等家族,远非今日气象。”
石伯的拳头无意识地攥紧,指节咯咯作响,“当时的家主,欧阳震,亲自招揽于我,许以供奉长老之位,荣华富贵唾手可得……”
“欧阳家?”云瑶柳眉倒竖,脱口而出,“又是欧阳家?怎么哪哪都有这群恶心的癞蛤蟆!”
苏月璃也面沉如水,眼中寒芒闪烁。
石伯惨然一笑,继续道:“老奴当时心高气傲,一心追求武道更高境界,不愿受家族束缚,便拒绝了。谁曾想……”
他声音陡然变得凄厉,“那欧阳震,人面兽心!见我拒绝,竟使出了下作手段!派人暗中掳走了我的妻子阿秋!”
“什么?!”苏月璃惊呼出声,气得浑身发抖,“他们怎么能这样!”
“阿秋...…我那苦命的妻子……”石伯的声音哽咽了,“被他们囚禁在西郊一处废弃的别墅里。我得到消息,发疯般赶去救人……”
他痛苦地闭上眼,仿佛又回到了那个绝望的雨夜。
“那别墅...…早已被他们布下了无色无味的剧毒!我冲进去时,阿秀…她…她已经…已经……”
石伯喉头滚动,巨大的悲痛让他说不下去,浑浊的泪水无声滑落,“而我,也吸入了大量毒气,修为十去七八……”
“畜生!”云瑶气得小脸通红,猛地一拍沙发扶手,实木的扶手应声裂开几道细纹。
“等我跌跌撞撞抱着她的尸身冲出别墅...…欧阳震那个老贼!就站在门口等着我!”
石伯猛地睁开眼,眼中是滔天的恨意,
“他假惺惺地说,既然我不愿为他欧阳家所用,也绝不能让别的家族招揽了我,成为他欧阳家崛起的绊脚石!”
“他要废了我,永绝后患!”
“我恨啊!拼着毒伤与他搏命!”石伯的声音带着绝望的嘶哑,“可那时的我...…哪里还是他的对手...…”
“被他...…被他用独门阴毒掌力,彻底震碎了丹田经脉...…一身修为...…尽付流水...…”
他伸出枯瘦颤抖的手,似乎想抓住什么,最终无力垂下。
客厅里一片死寂,只有石伯压抑的喘息声。
苏月璃早已泪流满面,紧紧抓住陆辰的手。
云瑶也红了眼眶。
石伯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翻腾的情绪,看向苏月璃,眼神复杂:
“那时...…老爷和夫人正好路过西郊...…那时...…夫人正怀着小姐您...…”
他看向苏月璃的眼神充满了温柔,“是他们...…把我从路边泥泞里救起,带回了龙腾山庄,给我请医问药...…”
“可丹田已碎,经脉尽断...…神仙难救...…老奴这条残命,是老爷和夫人给的……”
“所以您就留了下来...…”苏月璃声音哽咽,终于明白了石伯二十年如一日忠心耿耿的缘由,那不仅是感恩,更是无处可去的归宿。
“报仇?”陆辰打破了沉重的气氛,他看着石伯,目光深邃如古井,“还想吗?”
石伯猛地一震,眼中爆发出骇人的精光,随即又迅速黯淡下去,化为一片死寂的灰败:
“想...…做梦都想!可我如今...…已是废人一个…而那欧阳震...…听说...…早已是武帝之尊……”
他惨笑摇头,声音里满是绝望,“谈何容易...…谈何容易啊…”
“废人?”陆辰嘴角勾起一抹极淡却无比锋利的弧度,“在我面前,没有废人。至于武帝……蝼蚁罢了。”
他站起身,走到石伯面前,语气斩钉截铁:“你不再是废人。恢复你昔日武圣修为,于我不过举手之劳。”
“两年之内,我让你登临武帝之境!丹药、功法,应有尽有!你可愿手刃仇雠,了此血债?”
石伯整个人如同被天雷劈中,僵在原地!武帝之境?!两年?!这已经不是奢望,而是神话!
他死死盯着陆辰的眼睛,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没有半分戏谑,只有一种掌控乾坤的绝对自信!
巨大的狂喜如同海啸般冲击着他的心脏!
扑通一声,他再也支撑不住,双膝重重砸在地板上,对着陆辰,也对着苏建国夫妇的方向,额头触地,发出沉闷的声响:
“陆先生!恩同再造!石有福愿肝脑涂地!求先生成全!!”
他伏在地上,瘦削的肩胛因极致的激动而剧烈颤抖,
压抑了二十年的屈辱、痛苦和绝望,化作滚烫的泪水汹涌而出,瞬间浸湿了昂贵的地毯。
“起来。”陆辰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一股柔和的气劲将石伯托起。“站直,张开双臂。”
石伯不敢有丝毫违逆,强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挺直了佝偻的腰背——尽管这个动作对他僵硬的脊椎来说异常艰难。
他张开双臂,如同一个等待检阅的老兵,又像一个即将接受神启的信徒,眼中充满了茫然又炽热的期待。
陆辰左手一翻,掌中凭空多了一个古朴的紫檀木针盒。
盒盖无声滑开,九根细如牛毛、却闪烁着神秘淡金色泽的长针静静躺在明黄色的丝绒上,针尾雕刻着极其微小的龙形纹路,隐隐有紫气萦绕。
正是玄天医经所载的至宝——九龙神针!
陆辰眼神一凝,右手五指在针盒上方虚空一拂!
指尖瞬间缭绕起丝丝缕缕精纯凝练的紫色玄气,如同跃动的紫色电弧!
“去!”
一声低喝!陆辰右手五指如抚琴轮指,在九根金针上闪电般拂过!
每一次拂动,都带起一溜刺目的紫电,精准无比地注入针体!
嗡——!
九根金针同时发出细微却清越的龙吟之声,针体上紫电游走,流光溢彩!
下一刻,如同九道金色的流星,带着刺破空气的锐啸,精准无比地刺入石伯周身九处大穴!
膻中!神阙!关元!神门!太渊!足三里!涌泉!命门!百会!
九缕精纯霸道的紫色玄气,如同九条苏醒的紫龙,瞬间钻入石伯早已枯竭如沙漠的经脉之中!
所过之处,摧枯拉朽!
那些纠缠堵塞了二十年的淤塞、断裂、萎缩的经脉,在这股蕴含无上生机的玄气冲击下,如同春日融雪,迅速被贯通、修复、滋养!
“呃啊——!”
石伯猛地睁大了眼睛!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
不是痛苦,而是一种无法言喻的、源自生命本源的巨大冲击!仿佛干涸了二十年的河床骤然迎来了滔天洪水!
他只觉得无数股温热的洪流在体内疯狂奔涌,冲刷着每一寸腐朽的角落!
那股熟悉又陌生的力量感,如同沉睡的火山,正在被强行唤醒!
最汹涌的洪流最终汇聚于他小腹丹田——那处早已沦为废墟的死寂之地!
轰隆隆——!
石伯体内仿佛响起沉闷的雷霆!
那早已破碎如蛛网的丹田壁垒,在九龙紫气的霸道冲击与精妙修复下,竟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弥合、重塑!
断裂的经脉如同新生的藤蔓,顽强地扎根、延伸!
肉眼可见的,石伯原本佝偻如虾米的后背,发出几声清脆的“咔咔”骨骼轻响,竟奇迹般地一寸寸挺直!
脸上纵横交错的深刻皱纹仿佛被无形的手抚平了许多,蜡黄憔悴的脸色也迅速变得红润饱满!
整个人如同枯木逢春,瞬间焕发出惊人的生机!仿佛时光在他身上倒流了二十年!
几分钟后,陆辰手掌虚握,凌空一招!
“收!”
九根闪烁着余辉的金针如同受到召唤,“嗖嗖嗖”破空飞回,整齐地落入紫檀木盒之中。
几乎在针离体的瞬间,石伯猛地睁开双眼!那双原本浑浊的老眼此刻精光四射,锐利如鹰!
一股澎湃的力量感充斥着他的四肢百骸!他下意识地握紧拳头,骨节发出爆豆般的脆响!
一股压抑了二十年的、属于武者的磅礴气劲不受控制地透体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