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嘟嘟，我要和你道歉，我这个妈妈和婆婆都做得不好。我伤害你好几次，有些话不知道为什么会说出来……再怎么说，欧阳和我也是多年的好朋友，我都不应该那样对待朋友的女儿。
何况，你还是我的儿媳妇。江湛和我说，你主动提出来看我们，我很感动，也很感激。这种时候，你能来对我、对世年都是莫大的安慰……”
高慕云泪如雨下，江世年眼圈红了。江湛低着头，默不作声。
“江伯母，快别这么说，人在生气时控制不了自己，说的话不能作数的。”
高慕云哭着点头。
“嘟嘟，很对不起，让你看到这样一个乱糟糟的家。你一定很失望。可是，可是……这都是有原因的……也许你会认为那是借口……也确实是借口……不管怎样，你要相信湛儿不是那种不专一的男人，他对你是真心的。父母做得不好，他也会从中吸取教训的。”
高慕云欲言又止，却也看出言辞恳切。景妍懂事地点点头。
高慕云轻轻抚摸她的脸，“嘟嘟，你们都登记快两年了，你能不能叫我一声……”
“妈妈！”
没等高慕云说完，景妍脱口而出，这一声清脆的“妈妈”让高慕云、江世年、江湛都惊呆了。
“妈妈！”景妍看着高慕云，又把头转向江世年，“爸爸！”
江世年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多日来心中的自责、愧疚、悔恨和对江凌的思念喷涌而出，他不停地用一双大手擦着脸上的泪水，“哎，好孩子。谢谢你，景妍，谢谢你让我又有女儿了。”
高慕云啜泣着，完全说不出话来。
“爸爸妈妈，你们能不能为了我这个女儿不离婚呢？”
景妍哽咽着说道，江湛背过身去，看向窗外，两行泪水滚滚而下。”
“多方考虑，我们俩选择离家不离婚。在一起生活了三十多年，共同经历了太多事，我们都觉得做回朋友或者亲人更好。孩子们都长大了，有了自己的事业，我们也想做一些自己想做的事。
对江世年的回答高慕云轻轻地点了点头。景妍明白，这是真的没有爱情了，或者说爱情升华成了亲情、友情。
今天的一切让她对江家有所改观，这并不是一个自私、自利、金钱至上、没有亲情的家庭，就像爸爸说的那样，做事还是有底线，保留了体面的。
“景妍，我们一家人以后要经常聚聚，也欢迎你去我们所在的城市玩。”
江世年发出邀请，高慕云这边握紧景妍的手，点着头，表示同意对方的说法。景妍知道两位长辈已经做了最后的决定，再劝也没有用了。
晚饭的气氛很融洽，景妍的盘子里装满了江世年和高慕云给夹的菜。两位长辈的眼睛里明显有了光，话也多了起来。
饭后高慕云把景妍叫到自己房间里，拜托她常去看看江洌，还让她经常替自己送些花给江凌。提到江凌，高慕云又哭得不能自已。景妍劝她，也跟着哭。
两个人像母女一样说了很多贴心话，高慕云和她讲了很多江湛小时候的事情，自然少不了提到江洌和江凌，又是哭又是笑的。
离开时高慕云恋恋不舍，江湛见状拧紧了眉头，把景妍轻轻地揽在怀里。
后备箱里装了很多吃的，是高慕云拿给江洌的，让他们俩捎过去。江湛感慨道：“有吴姨在那边照顾江洌，哪会缺吃的呢？”
景妍笑笑：“做母亲的一份心意罢了。”
“景妍，我很感谢你，没想到你这么大度不和我妈妈计较。也没有表现出瞧不起他们的意思。”
她惊大了眼睛，一贯强势、高傲的江湛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
“怎么会呢？我爸爸说：再优秀的人一生里也会有难的时候，难免会做错事，不能因为做了一点错事就全盘否定一个人。”
江湛沉默了，他猜到欧阳教授一定把他母亲过去的事都和景妍说了。这样也好，隐瞒很累，再说也瞒不住。景妍知道了全部，仍然以平和的心态对待他的父母，他怎么能不感动呢？
“我……更感谢你重新接纳了我……以前我对你做了很多过分的事……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江湛吃力地说出这番话，表面平静的他心里早就波涛澎湃。泪水在眼圈里打转，心很痛。怎么感觉这些年自己什么都做错了？原以为一切都可以把控，实际上一切都没有尽如人愿。
景妍其实也想了很多，她开始慢慢了解男人了。外表再强大的人也有内心脆弱的时候，有着光鲜亮丽的外表和让万人仰慕地位的人也会有丑陋、不堪示人的另一面。
这就是人性，是复杂的、多面的。
也就是那一刹那景妍觉得自己真的长大了。
她俏皮地看着江湛，“江先生，以后好好过日子吧，好吗？”
江湛快速地眨着眼睛，消化着眼里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抖动的喉结压抑着吞下去的泪水，好咸好涩。
“好。我们好好过日子。”
江湛拉住景妍的手放在自己大腿上，两个人相视一笑，又都目视前方。远方有希望，有美好的未来。
江洌的状态好了许多，江湛和景妍到的时候他正在赶稿子。
家里收拾得干干净净，飘着饭菜的香味。阳台上十几盆花开得茂盛，都是新换的。吴姨不在，下楼遛弯去了。
江洌笑着说：“吴姨把我这里改造的窗明几净、光可照人，花香和饭香扑鼻。”
江凌的房间门开着，景妍问：“我能进去看看吗？”
江洌点点头。“当然，景妍，你不用这么客气。”
房间里全是优优的东西，客厅里装着娃娃的书柜和她平时做娃娃的桌子都被转移到了这里。桌子上是一张优优热情洋溢的大照片，那笑容如此熟悉，眼睛闪亮，泛着真挚、善良和诚实的光。照片前摆着水果和花朵。
景妍喉头一紧，谁能看出来这么热情、爱笑的小女孩会得抑郁症？会决绝地烧炭自杀？
两个人和江洌聊了一会儿，见他状态不错又有工作要做就先离开了。临走时景妍特意又看了一眼优优的照片，竟然看到优优在掉眼泪。她使劲揉了揉眼睛再看，优优分明在无忧无虑地笑。
她苦笑了一下。最近熬夜学习，该吃点叶黄素了。
一切都归于平淡。景妍每天上学、授课、排练、演出，忙得不亦乐乎。江湛工作也很忙，最近瘦了很多。
景妍和田梦初说了好几次大家一起吃饭聚聚，她都说吴雅言最近累得很，回家倒头就睡。
路一鸣不知道在忙什么，反正很久没有看到他人影了。发微信就说是在深山老林里，也不知道哪来那么多深山老林。
顾瀚也好久没有消息了，朋友圈没有更新，景妍好几次打了一大串话又一个字一个字地删掉。
那个短视频平台的热心网友韩欣始终没有给景妍回过一句话，但是她发的每一条私信都显示已读。一直有给她点赞，持续地和评论区的黑粉互怼，战斗力还挺强。景妍想这人可能年纪大了，性格比较耿直，也就不再联系他。去国外给他买的伴手礼一直放在办公室里。
爷爷奶奶的房子租好了，是同小区的一套一楼带院子的房子。江湛要掏租房子的钱，欧阳彝没同意。他知道自己岳父什么脾气，没敢贸贸然提出给爷爷奶奶买一套商品房。给景妍看好了一部几百万的车，她不要，说不想太招摇。江湛把这笔钱打到了她的账户里。
江湛请了工人给爷爷奶奶打扫房子，暗中交代把原来的家具和电器都扔了出去，老人家要是问就说不好用了。两个人去商场给老人家置办了很多东西。这是景妍第一次装饰房子，拿着小本了记着各种物品和家具的尺寸，画着方位图，还带着卷尺，认真盘算的小模样可爱极了。
两天时间全部搞定，房子焕然一新。爷爷奶奶乐坏了，这可是跟着孙女、孙女女婿享福了。
江湛陪爷爷奶奶有说有笑地聊着天，景妍在旁边看着总觉得他不太对劲，又说不上哪里不对，就是觉得他眼里有藏不住的心事。
怕爷爷奶奶又做火锅江湛吃不消，景妍借口说晚上有个私教课的学生，领着他去了以前两人常去的那家法国餐厅。
“点吧，我请你，江先生请随意。”
景妍笑眯眯的，腼腆地咬着嘴唇，小酒窝亮晶晶的。此刻她的笑是发自内心的笑，不带一点虚假的讨好和刻意。这笑容可太治愈了，江湛的心都要化了。
“你请客呀？江太太。”江湛逗她。
“当然了。你为爷爷奶奶忙碌了一个周末，出钱又出力的。我不得请你吃顿饭表示谢意吗？”
景妍还点了一瓶白葡萄酒，服务生给两人一人倒了一杯。
“喝酒就不能开车了。”江湛说。
“没关系，请代驾，钱我出。老宅离这儿很近，200 块钱足够了。”
景妍大喇喇地说着，江湛轻笑。
“那不如先把车开回老宅咱们再走过来，也就是十几分钟的事，还能省二百元……”
景妍立刻收起笑容，“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呢。真是算来算去算出个窟窿。反正上菜也得一会儿，我先把车开回去，再骑共享单车过来。你等我。”
她拿起包就要下楼，被江湛一把按住。
“傻丫头，还真要送回去呀。有没有一种可能，我们吃完饭走回去，然后明天一早我晨跑时再过来取车呢？”
景妍坐下，想了想，“那这一晚上停车费也得好几十呢，太浪费呀。算了，还是我回去吧。共享单车从老宅骑到这，一块五够了。”
江湛一把按住她，“好了，我是这个大厦的超级VIp会员，停车永远免费。”
“你不早说？害得我虚惊一场。”
景妍坐下，不自觉地打了江湛手背一下。动作带着亲昵，还有些许暧昧，与她脸上嗔怪的小表情浑然天成。江湛忍不住笑出声。
“呀，江先生会笑了呀。”
“我不会笑吗？”江湛不解。
“笑呢分好多种，有苦笑、讪笑、嘲笑、冷笑、憨笑，皮笑肉不笑……你最近的笑嘛，有点苦溜溜的。”
景妍习惯性地观察他的脸色，江湛想起“训练有素”这个词。景妍这个样子都是和他在一起长期留下来的习惯，以前的自己都做了些什么呀？为什么要那样对她呢？幸好景妍内心强大，没有被他压抑了天性，不然，还怎么有眼前这个鲜亮明媚的女孩子。
他的眼神瞬间变得幽暗，景妍看出来了，探着头小声问道：“我又说错话了？”
“没有，景妍，你一直是一个独立的个体，以后说什么、做什么都由你，不用特意考虑我的想法和感受。你就是你，不一样的烟火。”
江湛发自肺腑地说出这番话，景妍却“噗嗤”一下笑出声。
“什么时候改规矩了？”她小声嘀咕。
看着笑眯眯的景妍，江湛既高兴又难过。这个女孩心真大，路一鸣说她有格局，还真是。景妍心里真的对过去的事没有一点芥蒂吗？他自己都觉得不能原谅自己。
“对对对，就是现在这种表情，你是不是得了痔疮后有了应激反应了？由下而上地痛苦是吗？”
景妍双手托着腮，目不转睛地看着他，认真地问道。
“是不是我不说骚话你就觉得我不正常？告诉你，这就是和谐社会救了你。要不是我得痔疮，你可以想到一个憋了一年半还多的壮年男子会怎么展示他的雄威？”
江湛假装凶狠地说道，景妍顿时吓蔫了。她咽了咽口水，撇了撇嘴，往嘴里塞了一块糖果。江湛嘴角不由得扯起一抹弧度。这个小女子真是可爱到爆，像一只甜甜的傲娇的小奶猫。
冷傲时高贵如女王，撒娇时柔若无骨，害怕时躲藏得让你找不到，渴了饿了会闹，吃饱喝足会笑，一天有一千个面孔，拿捏的你骨酥肉麻的。
路一鸣那个臭小子把那只短脚银渐层当宝了，天天抱着，“囡囡、囡囡”的叫个不停，还特意请了一个保姆专门照看。宠物猫就是宠物猫，能比得上生龙活虎的人吗？国宝大熊猫也比不上他家小景妍。
今天有法国蜗牛，景妍看到这道菜乐不可支。她想起自己上回没志气吃江湛订的蜗牛早餐，不由得抬头看了对面的男人一眼。
“怎么味道变了吗？换厨师了吗？”江湛尝了一口，不解地看着景妍，“味道和原来一样啊？”
“还是早晨送到家的好吃，有特权的味道。”
景妍往嘴里递进去一大口，别有深意地看着对面的男人。江湛知道她这是在嘲笑自己，白了她一眼。
有什么办法呢？一生好强，想在自己的女人面前有点地位，结果第一次恋爱犯傻被人绿得头顶呼伦贝尔大草原。第二次吸取经验教训，步步为营，结果老天不帮他，一招棋错满盘输。
也不知道以后在这个家里还能不能有地位？
江湛郁闷地吃着东西，话少得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