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子川眼看着那些人纷纷上了马车离开,犹豫了片刻,才看向站在一旁的夏茂山:“夏将军,兰香楼的烤鸭做的很不错,要不……”
夏茂山顿了顿,随后略带歉意的摇了摇头:“我要去见一下夏成玉,我还有些事情要跟他交代!”
“那就可惜了!”易子川微微点了点头,随后回头看向秦苍,“咱们两去!”
就在秦苍准备推着易子川出去的时候,先行去了小隔间的孟轩突然小跑着回来:“王爷,且慢!”
“快点!”易子川赶紧压低声音说道。
但最终,还是孟轩快人一步,直接走到易子川面前,双手抵住他的轮椅:“王爷,有贵人要见你!”
易子川看着抵着自己轮椅的孟轩,嫌弃的撇了撇嘴:“什么贵人这么不知礼数,耽误本王用午膳的功夫?”
“自然是朕这个贵人了!”夹杂着笑意的声音从易子川的背后响起。
没能跑掉的易子川无奈叹气,最后只能认命的转过身去:“陛下!”
一旁的夏茂山已经半只脚踏出去了,又折返回来,行了个礼:“陛下!”
皇帝看了一眼夏茂山,随后微微挑眉:“夏将军是要去见你那位叔公?”
夏茂山一顿,随后点了点头:“是!”
“将军莫不是心软了?”皇帝看向夏茂山,微微扬眉。
夏茂山顿了顿,随后摇了摇头:“他做错了事,本就应该承担后果,更何况他要害的更是微臣的女儿,微臣如何会心软,只是……”
皇帝抬眼:“只是什么?”
“只是他们家中,尚有人幸存,除去那几个同谋,更多的却是那些无辜的老幼,她们甚至不知道那些男人做了什么事,却痛失亲人,日后也无处安生!”夏茂山轻轻叹息,“微臣与妻子商议,准备送他们回老家,在那里,尚有宗族扶持,总不至于颠沛流离!”
皇帝愣住半晌,随后轻轻一笑:“想要宗祠扶持,总要有金银供给,他们这般害你女儿,你家夫人也愿意?”
“夫人气愤,但也觉得那些无辜妇幼可怜!”夏茂山看向皇帝,低声说道,“将军府只会给妇女孩童供给,每年定额定量,只供温饱,至于旁的,还是得由他们自己去挣!”
“你如何保证不会有人冒领?”皇帝微微蹙眉。
“那便是夫人的手段了!”夏茂山憨憨一笑,“夫人掌家几十年,从未出过差错,微臣相信,夫人会有法子的!”
皇帝深深的看了一眼夏茂山,最后忍不住感慨:“家有贤妻,可抵万两金银!”
易子川悠悠然的看向皇帝:“那陛下什么时候娶个贤妻?”
“啧!”皇帝立刻瞪了过去,“别哪壶不开提哪壶!”
易子川抿了抿嘴,随后看向夏茂山:“夏将军赶紧去吧,别耽误了时辰,下午,您还得来一趟呢!”
夏茂山正要看向皇帝,皇帝已经率先开口:“不错,夏将军先去将自己的事务安排好,下午的案子,才是重头戏!”
夏茂山行了个礼,转身离去。
人一走,皇帝便看向易子川:“也不知道这兰香楼的烤鸭到底是多好吃,能让皇叔你这么念念不忘,不如,今日皇叔请朕吃一顿?”
易子川蹙眉:“陛下的私库里,金银千万,还要蹭本王的饭?”
“你是长辈!”皇帝挑眉。
易子川无奈妥协:“也罢,长辈请晚辈吃个饭,也不是什么要紧事!”
“孟爱卿一起!”皇帝说着回头看向孟轩。
孟轩没来得及拒绝,就听到易子川开口:“让臣子陪你吃饭,他能吃的下几口?还不如在大理寺对付几口!”
皇帝无言以对,最后只得拍了拍孟轩的肩膀:“既然如此,朕也就不为难你了,等忙过了这段时间,再让朕的皇叔请你们好好吃一顿!”
“多谢陛下!”孟轩赶紧应下。
“哎?”易子川突然觉得有些不对,“他为你办事,怎么让我请他们啊?”
皇帝走到易子川身后,接过秦苍手里的轮椅,直接推着易子川走了出去:“孟爱卿是皇叔你的人,皇叔请他们吃一顿饭,不是应该的!”
“不是,那既然是我请,那他怎么谢的又是你,陛下,你不能这样两头占便宜啊!”易子川被他推着往前走,只得回头看着他。
“哎哎哎,当心台阶!”皇帝突然喊道。
易子川被吓了一跳,赶紧抓住扶手,然后才发现,身后根本没有台阶,最后没忍住翻了个白眼:“陛下,您多大了!”
皇帝轻轻一笑,推着易子川自顾自的往前。
易子川的马车被夏简兮带走了,他只得坐在皇帝的身侧。
“皇叔的座驾都给了那夏小姐,朕怎么不知道,皇叔是个脾气这般好的人?”皇帝看着坐在一侧的易子川,微微挑眉。
“他就一个人,哪里用得着那么多的马车!”易子川淡淡的说道,“无非就是想让那些女子,也来看看永昌侯的下场罢了!”
“皇叔向来不是这样细致的人!”皇帝看向易子川,眸光中带上了几分探究,“如今倒是愿意为了这些穷苦百姓操心!”
“难不成在陛下的心里,本王就是一个残暴不仁,毫无人性,只在意权势的人不成?”易子川低头看着自己的指腹,无奈的嗤笑一声。
“朕从未这般想过。”皇帝看着坐在自己面前的易子川,“父皇离世前,曾告诉过朕,说皇叔与皇祖父最为相似,行事作风,还有性格脾气,你向来爱护黎民百姓,只是自从宋大人出了事以后,你就变了许多!”
易子川才听到皇帝提起宋秦林时,脸色微微一变:“若是陛下想要劝我放下过往,那我只能告诉陛下,臣做不到!”
皇帝没有说话,只是这么静静的看着他。
“宋大人,是本王的小舅舅,本王做不到,看他这般枉死还要背负罪名!”易子川抬眼看向皇帝,“他终其一生,都一心为了百姓,那样的人怎么可能会贪墨军饷,陛下如果还是想要劝我,不能趁早作罢!”
“朕……”皇帝逐渐严肃,“准备重启宋秦林旧案!”
易子川脸色突然一变,他满脸错愕的看着面前的皇帝:“你说什么?”
“就是你听到的那样!”皇帝看着易子川,一字一句的说道,“朕一直不愿意提起这桩案子,说到底也是为了朕的私心,皇叔去查了两次,都差点丧命,最后更是牵连太妃,宋家已经没有人了,只剩下一个男丁,那是舅舅唯一的儿子,朕担心你一直查下去,最后会连累到他!”
易子川当然知道皇帝的意思,只是他不甘心,他实在没有办法接受,那样刚正不阿的人竟然要背负贪墨军饷这种下作的罪名,让那些他曾经深爱的百姓们,对他满是唾弃。
“那陛下又为何要让我查下去?”易子川微微抬眼。
“朕原本想要韬光养晦,可那些人分明不打算给朕这个机会,七皇叔回来的蹊跷,只怕是太皇太后贼心不死,妄想翻盘,既然如此,朕若还是畏畏缩缩的不肯应战,又有什么资格坐在那个皇位上!”
易子川盯着皇帝看了许久,最后缓缓眯起眼睛:“你想让我离开汴京,引蛇出洞?”
皇帝沉默。
“陛下就不怕打草惊蛇?”
“永昌侯一案已经是打草惊蛇,朕也想过他们会在军饷上面动手脚,但是怎么都没有想到他们竟然敢在朕的眼皮子底下做出这么恶毒的事情。”皇帝的目光逐渐阴沉,“那在朕看不到的地方,又会是怎么样的人间炼狱呢?”
易子川盯着皇帝看了许久,最后轻笑一声:“陛下倒也不必说的这么冠冕堂皇,陛下答应让我去查这个案子,真正的目的,还没有说吧!”
皇帝一顿,最后有些失笑的摇了摇头,然后才看向易子川:“到底没有什么事情能瞒过你?”
“陛下但说无妨。”
“正得到了一些消息,说七皇叔在南方的深山里头,寻到了一处铁矿,并且在那里造兵器,屯养私兵。”皇帝看着易子川,一字一句地说道。
“他的封地可不在南方,他的手怎么可能伸的那么长?”易子川皱眉。
“朕原本也是不信的,直到永昌侯的案子出现在朕的面前,朕才突然发现,这个消息或许并不是空穴来风。”皇帝垂眸,悄悄掩藏住眼底的杀意,“毕竟在这个世上,能让一个人需要这么多的银子,宁可冒着这么大的风险也要积攒足够的白银,那有很大的可能性,就是他在屯养私兵。”
易子川难得的没有说什么,毕竟,这个想法也不止一次的在他脑海里盘旋过,只是一直苦于没有证据。
永昌侯一直隐藏在汴京城中,一个看起来被酒色财气吞没的男人,便是皇帝也从来不知道他竟然是太皇太后的人,可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却在一朝事发后,扛住了所有的刑法,都没有供出真正的幕后之人,就足以证明他的城府至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