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进千苗寨时,张云溪就在教胡进阴阳术。
这么长时间下来,不光是罗彬的先天算有所小成,胡进同样收获不小。
就譬如现在。
张云溪不但身上的镇物法器掉了,整个人陷入恍惚,相格甚至都出现了问题!
这种情况,要比单纯相格出问题更糟糕。
是有事情针对张云溪来了!
一旦算,就会和冥冥中的事情对上。
命数是既定的,又有一丝飘忽不定。
先生不自算就是如此,不算是未知,算了就是定局。
胡进的手紧扣着张云溪手腕没松开,沉声说:“云溪先生,你向来最冷静啊……”
“我们在城隍庙,过界之地,六阴山也不可能找上来的。”
“六阴山难道会比柜山更危险吗?”
“他是罗先生,绝境之中他必然会有办法,他还有第一卦。”
张云溪眼中布满了血丝,摇摇头,他松开手指,没有计算了,低喃:“六阴山找不到这里,因为他们算不到,此刻无人能算到我,可我依旧感觉到了危险临近,有事发生,冥冥之中,必然真的发生过和我相关的事。”
“罗先生的归正,其实我已经做了计划,谢卿帮他,他会交换一件事情,应该从那里,他一步一步来。”
“他一步跨越得太大,就会导致更凶险的事情并发出现。”
“这件事情关联到了我。”
“不是因为我必须被关联,而是因为,一个足够凶险的人出现,那人不光是要针对罗先生,我,也是顺手的事儿。”
“胡先生,你认为是六阴山去而复返?”
“我不这么看。”
张云溪没有掐算。
掐算,其实只是一种形式。
算,也未必只是起卦。
就像是此刻,张云溪已经算出一些事情了。
阳光灼目,张云溪的指尖开裂,血一滴滴的往下淌。
胡进一颤,从怀中摸出一面铜镜,照着自己的脸。
一时间,惊惧浮上他的面庞。
“这怎么可能……死相……他为什么能找到我们?”胡进话音沙哑到了极点。
“找不到罗先生,找不到你,可他能找我。”
“就像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阴阳界虽大,但张云溪只有一个,他是戴志雄,他不想要一个人有立锥之地,那人的确很难存活。”
“六阴山对罗先生是不知情更多,戴志雄知道的终究是太多了。”张云溪叹息:“就像是他想要上官星月,硬生生从浮龟山找到了柜山,这就是他的本事。”
“那……怎么办?我赶紧通知罗先生?”胡进阵脚有些乱了。
他在地宫被关了太久,对戴志雄的阴影很重。
尤其是戴济,戴通,戴生,三人在罗彬手中,两死一废,灰仙窃取走了尸丹,戴志雄对罗彬的恨意必然深到骨子里,对他们这些同行的人,一样恨不得杀之而后快。
张云溪点点头。
胡进立马摸出手机,要给罗彬打电话。
“这……怎么打不通……”
陈爼眼皮却一跳再跳,给胡进使了一个眼色,又对张云溪微微摇头。
城隍庙前,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一道身影。
那“人”纱帽宽袍,气象雄阔。
可再仔细看他的脸,面貌又极其丑恶,活像是个鬼。
此时此刻,并非正午大阴,鬼在大白天根本出不来。
“日巡……”陈爼话音更透着一丝喑哑。
城隍庙有司夜日巡。
司夜活动于深夜,日巡则行走在白日。
它们负责监管城隍庙下辖的地界。
“它在干扰……”胡进瞳孔再度微缩:“为什么?”
这时,从城隍庙中再度走出来一人。
此人五十来岁,瘦高瘦高,整张脸都透着一抹白,像是久不见天日。
“三位,虽说乾坤朗朗,但南坪杀机暗藏,阴阳莫测,还是进来休息吧。”
那人做了一个请的动作,语气却带着一丝毋庸置疑。
……
……
金安湖,并非上湖岛的码头,而是在一处堤坝上。
整个金安湖大部分都是天然生成的,即便是环湖的护栏,都只是依循着本身湖边路面修建。
这处堤坝却截然不同,尤其是堤坝上种的树,是柳树。柳虽然为木,但五行却属水,能柔化水煞,更有留住气的效果,只是民间多认为柳树招阴。
“这里就是丁口了,拦水种柳,气存于湖,布置这个风水局的人有点儿本事。”徐彔目光扫过柳树,又眺望远处。
“罗先生,你确定他们能把所有人都带走吧?除了空安半死不活留在那里,任何一个人都不能留下,不然我们造的可是杀孽,非有必死之道的人如果杀了,那问题可就大了。”徐彔问。
“他们都是和尚,扫地恐伤蝼蚁命,爱惜飞蛾纱罩灯。”罗彬回答。
徐彔话有一些多,有一些啰嗦。
他又不是那种见什么说什么的啰嗦,而是任何事情,都喜欢用风水给你解释上一两句,又考虑一些事情是否能妥善处理好。
不像是罗彬,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可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性格,他总不能不让徐彔说话,况且徐彔的话,对他来说也有一些提点作用。
并非徐彔的阴阳术超过他多少,是因为罗彬的角度不对,他从来没有真的“正视”过先天算,只是在需要用先天算的时候去想,不是说以先天算来思考事情去怎么做。
正因此,对于应用风水,他还是匮乏的。
他只是能看,能简单的分析,用,就很吃力。
正因此,他知道倒冲墓库杀人大黄泉,刻板的知道怎么破解风水,更改风水,但却不知道怎么实操。
徐彔,要操作这个风水。
这是一个绝佳的观摩机会。
罗彬思绪间,徐彔正离开堤坝,继续往前走去。
他收神,立马跟上徐彔。
“其实这地方还有问题,罗先生你知道为什么我等不及回山门,明明知道自己可能死了,还依旧要去找那个疯僧吗?”
徐彔又开始了。
罗彬摇头,表示不知,他没多说话。
徐彔长舒一口气,才说:“他捉了那么多人,按理说,应该被发现的,他可以瞒过佛寺,瞒过监管道场,瞒过冥坊组织,因为这些地方本质上不管这样的事儿,可有个地方要管,空安不应该瞒过。”
“我一来是的确不想再有人遇害,二来我是想知道,究竟是那个地方失职,还是说空安有什么本事,真的能瞒过日巡和司夜,要知道它们是城隍庙的阴司,人死了没有过界,它们必须找。”
信息量来了,罗彬开始记。
“这件事情依旧没有个定论,我心里一直就有个疙瘩。”徐彔明显心有芥蒂。
罗彬若有所思。
陈爼不止一次提过城隍庙,也曾说过,城隍庙在各大势力中算是中立。
徐彔这番话中,城隍庙却明显有着自己的司职。
是,死人要过界,结果人死了,人没过去,这就是问题所在。
一时间徐彔又安静了,湖面的风一直在吹,两人就这么一前一后的走。
“无论如何,它们肯定是失职了,直觉告诉我,它们还会坏事。”
“罗先生,你信直觉吧?”
徐彔忽地又问。
“阴阳先生那股感应吗?”罗彬问。
“不,就是直觉。”徐彔摇头,说:“就是某件事情,你认为该怎么做,依循着自己想法去做,纯凭借着冥冥中的指引,那谁又在冥冥中引导这一切?”
“咦……这不太对吧?你师尊没有教你,怎么做自己,而不是被天意引导?”
徐彔看罗彬的眼神有些古怪。
随后,他再轻咦了一声,再定定看罗彬的脸。
罗彬心头微凛,僵住没动。
“六阴山的人没走吗?”徐彔再喃喃:“他们是真被逼急了,想找你鱼死网破,回去好有个交代?”
“罗先生,你杀那个人,地位看来是真的高,不过你放心,还是那几个人的话,我们两个足够处理,让他们带话回去也好。”
徐彔这句话就显得信心充沛。
罗彬眼角泌出一些汗珠。
他的相格不对劲,是有死相了,徐彔才会说鱼死网破这种话。
可此时,他却发现徐彔的相格,竟然也有几分变化。
“不要轻敌大意。”罗彬略沙哑地回答。
“我当然知道,狮子搏兔,亦需全力,大意不了一点,哈哈。”徐彔拍拍罗彬肩膀,才说:“你看着吧罗先生,我可不是什么软柿子,你也是恰好被他们克制了,哦不,六阴山恰好克制绝大部分人。我,在外。”
徐彔的话,是越说越满了。
可危险真的是来自六阴山的人吗?
有没有可能,是空安会死灰复燃?
还是会有别的什么凶险?
过往的经历告诉罗彬,一旦变数出现,不能只看表面,要警惕变化中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