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夏的指尖触到陈镇玉胸口的伤疤时,他抖了一下。
\"疼?\"她缩回手。
陈镇玉摇头,抓住她的手腕按回自己心口:\"凉的。\"
那颗半金属半血肉的心脏在林夏掌心下跳动,带着不规则的震颤。老赵蹲在火堆对面烤兔子,假装没看见两人交握的手,但耳根子红得发亮。
白狐狸突然从雪地里钻出来,嘴里叼着一个褪色的红布包。它把布包放在林夏膝头,用鼻子拱了拱她还在渗血的心口。
\"这是......\"林夏解开布包,里面是半块干硬的月饼,边缘有细小的牙印。
陈镇玉的瞳孔骤缩。他拿起月饼,掰开发霉的外皮——里面藏着一枚生锈的铜钥匙,匙柄上刻着\"陈门白氏\"四个小字。
\"我爹留下来的。\"他的声音哽住了,\"爹说过,要喂山脚下的白狐狸......\"
白狐凑过来舔了舔钥匙,突然发出类似女子的轻笑。它的身形在火光中扭曲变幻,最终化作一个穿白衣的模糊人影,只有尾巴还保持着狐形。
\"二十年了。\"人影的声音像风过松枝,\"青山哥的儿子都长这么大了。\"
林夏的刀已经抵在\"她\"咽喉,却被陈镇玉按住手腕:\"等等。\"
白衣女子不躲不闪,伸手轻点陈镇玉胸口的伤疤。银光流转间,疤痕里渗出一缕黑气,心脏的跳动顿时平稳了许多。
\"当年我难产,青山哥抱着你去求山魄。\"女子的身影开始消散,\"他答应守山百年换你活命......傻孩子,你以为镇山人的宿命是什么?\"
火堆\"噼啪\"爆响,火星溅到陈镇玉手背上。再抬头时,白狐已经不见,雪地上只余一行小小的脚印,延伸向山下的老坟方向。
林夏忽然剧烈咳嗽,嘴角溢出血丝。陈镇玉扒开她衣领——心口的银色纹路又开始蔓延!
\"钥匙......\"她攥着那枚生锈的铜匙,\"你爹坟里......有东西......克制门毒......\"
老赵突然指着远处:\"有人来了!\"
风雪中走来个佝偻身影,背着一口棺材似的木箱。等走近了才看清,是个满脸刺青的老太太,脖子上挂着一串青铜铃铛。
\"鄂伦春的乌嬷嬷?\"老赵惊呼,\"您老还活着?\"
老太太没搭话,径直走到林夏跟前,从木箱里取出一个陶罐。罐中泡着七根青铜钉,正是之前插在克隆体胸口的那种。
\"七窍钉魂,以毒攻毒。\"她的汉话带着浓重口音,\"丫头,忍住了。\"
不等林夏反应,老太太已经将一根青铜钉刺入她心口!林夏的身体像上岸的鱼般弹起,又被陈镇玉死死按住。银纹与青铜钉接触处冒出青烟,空气中弥漫着血肉烧焦的味道。
\"你干什么!\"陈镇玉去抢老太太手中的钉子。
\"救她命。\"老太太的力气大得惊人,\"门毒入心,除非......\"第二根钉子已经刺入,\"......找到真正的钥匙。\"
林夏在剧痛中抓住陈镇玉的手:\"你爹......坟里......\"
\"我知道。\"陈镇玉擦去她额头的冷汗,\"等你好了,我们一起去。\"
老太太刺完第七根钉子,林夏已经成了个血人。但心口的银纹确实退了大半,只剩些细丝还缠绕在青铜钉周围。
\"只能撑七天。\"老太太收拾着陶罐,\"七天后,钉毒发作,大罗金仙也难救。\"她意味深长地看了眼陈镇玉,\"除非找到金丫头藏的嫁衣。\"
风雪突然变大。等陈镇玉再抬头时,老太太和木箱都不见了,雪地上连个脚印都没留下。只有七根青铜钉在林夏心口微微颤动,像某种诡异的计时器。
老赵往火堆里添了根柴:\"现在咋办?\"
陈镇玉望向山下若隐若现的坟茔:\"娶媳妇。\"
金氏的坟没有碑,只有一块刻着古怪符号的石头。陈镇玉用铜钥匙划过那些符号,石头应声而裂,露出下面黑黝黝的洞口。
阴冷的风从洞里涌出,带着陈年的腐朽味。林夏刚要上前,被陈镇玉一把拽到身后:\"镇山人的坟,活人进不得。\"
\"可你......\"
\"我早就不算活人了。\"陈镇玉解开衣襟,露出那颗跳动的心脏,\"从山魄吞掉我那天起。\"
他独自钻入坟洞。黑暗中传来金属摩擦声,接着是陈镇玉压抑的闷哼。林夏想冲进去,却被老赵死死拉住:\"你心口的钉子会要他的命!\"
不知过了多久,洞里传出陈镇玉沙哑的呼唤:\"林夏......进来......\"
坟洞深处摆着口刷了红漆的棺材,棺盖已经移开。陈镇玉跪在棺前,怀里抱着套叠得整整齐齐的嫁衣——正红色的对襟袄裙,金线绣着镇山纹样,在黑暗中微微发亮。
更诡异的是棺中尸骨:雪白的骨殖上覆盖着层青铜薄膜,心口位置空空如也,仿佛被什么利器整个剜走。
\"我大娘......\"陈镇玉的声音轻得像叹息,\"是被门毒蚀死的。\"
他展开嫁衣,内衬上绣着密密麻麻的字迹。林夏凑近细看,发现是一篇镇山咒,末尾写着:\"吾儿镇玉若娶亲,新妇需着此衣饮血酒,方可避门毒。\"
棺材角落放着个酒坛,坛口的泥封上按着个小巧的手印。陈镇玉拍开泥封,酒香混合着血腥味顿时充满了墓室。
\"现在你知道了。\"他把嫁衣披在林夏肩上,\"穿上它,喝下这坛酒,你心口的钉子就会融化。\"
林夏抚摸着嫁衣上的纹绣:\"代价呢?\"
陈镇玉沉默片刻:\"从此你的命和长白山绑在一起,山枯你枯,山荣你荣。\"
墓室外突然传来老赵的惊叫。两人钻出坟洞,看见雪地上站着七个白衣人——正是那些消失的克隆体!他们胸口敞开着,里面没有心脏,只有跳动的银光。
\"钥匙......\"克隆体们齐声开口,声音像无数金属片在摩擦,\"交出来......\"
陈镇玉把林夏推向老赵:\"带她走!去雷击木那儿!\"
\"那你......\"
\"我得给媳妇争取换衣服的时间。\"陈镇玉笑了,嘴角咧到耳根,露出不属于人类的尖牙。他的右臂再次青铜化,皮肤下浮现出与林夏心口一模一样的银纹。
克隆体们突然集体跪倒,银光从他们七窍中流出,汇聚成藤原健次郎的虚影:\"你以为......结束了吗......\"
陈镇玉的青铜右手刺入自己胸口,硬生生掰下半块心脏:\"来拿啊。\"
血淋淋的心脏在雪地上跳动,每跳一下,藤原的虚影就模糊一分。克隆体们像饿狼般扑向心脏,却在触碰的瞬间化作青铜雕像。
林夏的哭声从远处传来。陈镇玉跪在雪地里,看着自己逐渐透明的身体,轻声说了句什么。
风雪吞没了他的话音。
林夏穿着嫁衣站在雷击木下时,天开始下雨。
冰冷的雨滴打在她脸上,和泪水混在一起。老赵捧着那坛血酒,手抖得厉害:\"丫头,要不......\"
\"倒酒。\"
酒液入喉的瞬间,林夏心口的七根青铜钉同时融化。嫁衣上的金线亮如朝阳,将她整个人包裹在光茧中。远方的长白山主峰传来隆隆巨响,仿佛有什么东西苏醒了。
雨停了。
林夏睁开眼,看见雪地上蹲着一只白狐狸,嘴里叼着陈镇玉的青铜右手。
狐狸身后,一串新鲜的脚印延伸向深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