盘城,号称关外粮仓,盛产稻米。
短短数日,这座城池已经三度易主。先是鲜卑人破城,赶跑了高句丽人,接着,北汉又将战旗插上了城楼最高处。
近几年来,每逢春耕秋收,北汉铁骑必至,践踏良田,烧毁稻秧,致使沃土荒芜,百姓饥寒交迫。因此,虽然城中百姓大多是华夏族人,但他们对这支“王师”,并没有什么好感。当北汉士兵列队而过,沿街的百姓都是门窗紧闭,连孩童的啼哭声都被死死捂住。
帅府内,几名燕国将领被绑在堂内的柱子上。令狐闯也在其中,他虽被缚着,却仍挺直脊背,眼中满是不屈之色。
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众北汉将领踏入厅内。
吴铁柱目光扫过这些俘虏,最终停在令狐闯刚毅的面庞上,缓缓开口:“令狐将军,盘城自古便是华夏疆土,城池亦是我汉家先民所筑。前朝衰微之时,高句丽趁虚而入,窃据此地。今日我军前来,只为收复故土,并非有意与燕国为敌。”
令狐闯冷哼一声,愤然道:“多说无益。令狐闯既已中计被擒,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我鲜卑男儿,从无贪生怕死之辈。”
吴铁柱闻言不恼,反而露出一丝笑意:“将军言重了。”说着亲自上前,为几人解开绳索,:“诸位既是三公主帐下爱将,本帅岂会加害?”
令狐闯活动着发麻的手腕,眉头紧锁,不解其意。只听吴铁柱继续道:“城外尚有四千将军麾下燕军将士,伤者已由我军医官妥善医治。将军可即刻带他们返回燕国。”
此言一出,众燕将面面相觑,目光最终落在令狐闯身上。令狐闯钢牙紧咬,横竖不过一死,何惧之有?他猛地一挥手:“走!”说罢昂首阔步向外走去。
“且慢!”吴铁柱突然喊住了令狐闯。
令狐闯停下脚步,嘴角泛起冷笑。果然,汉人终究要露出真面目了。
却见吴铁柱快步上前,从怀中取出一枚羊脂白玉佩。说道:“令狐将军,这是在下的一点心意,烦请转呈三公主殿下。”
还没等令狐闯反应过来,厅内众汉将竟一拥而上。有的捧出一对鎏金臂钏,有人献上嵌宝匕首,他们争着说道:
“在下向左,这份薄礼,还望公主笑纳。”
“小将曹环,望将军在公主面前替我美言几句。”
“末将江海河……”
令狐闯僵立当场,他张大嘴巴,心中满是惊疑:“这些汉将为何对公主如此谄媚?莫非他们想投降我大燕?看样子好像不是啊。”
手中捧着沉甸甸的珠玉金银,令狐闯有心想拒绝,可这些东西又不是给他的。若是带回去,这也太诡异了。他感觉哪里不对,却又抓不住头绪。
其余几个燕国将领见此,也都如坠云雾之中。唯有拓跋齐,眼中闪过一丝异样。
战斗结束后,北汉士兵把俘虏分成两拨,分别对待。令狐闯等人,都是慕容飞燕的部下,而这拓跋齐却是四皇子的心腹,被“误分”到他们之中。
令狐闯浑浑噩噩走出帅府,发现自己的手下士兵都集结在外面。这些人,也都是一脸迷茫。因为他们每个人,都得到了十两银子的“路费”。
出了盘城西门,令狐闯用力掐了一下大腿,指甲深深陷进皮肉。疼痛如此真实,可眼前景象却荒诞得像在做梦。他们这些俘虏,竟要带着汉军馈赠的几万两白银返回王庭。
令狐闯却不知道,四殿下手下的那些步卒,被逼着打扫完战场后,正拖着伤残之躯搬运砖石,修缮破损的城墙。汉军监工的鞭子不时扬起,每一声脆响都伴着血肉飞溅。
帅府内灯火通明,众将领脸上都挂着意味深长的笑容。
向左把玩着手中的匕首,说道:“等这些人带着银子回去,够那鲜卑公主喝一壶的了。”
吴铁柱负手而立,目光深邃:“这才刚刚开始。按曹师长的计策,明日我们找出故意遗漏在俘虏中的公主旧部,当众赠银赐马,让他们第二批回去。过几天,我们再释放那些四皇子部下,让他们走回去。给慕容飞燕来个三次打击。”
众将闻言,又是一阵哄笑。
笑声平息,吴铁柱脸上现出了一抹凝重。他沉声道:“诸位,盘城百姓都对我们有防备之心,这可不行。我们口口声声说是来解救他们,可百姓们却把我们和鲜卑人、高句丽人视作一丘之貉。若不尽快化解这份芥蒂,就算拿下城池,也守不住民心。”
曹环颔首道:“大帅所言极是。依末将之见,当务之急是要让百姓亲眼看到我军的仁义之举。”
“正是此理。”吴铁柱目光炯炯:“传令下去,开仓放粮,赈济贫苦。另外张贴安民告示,申明我军纪律。要让百姓明白,北汉军队,是来结束他们的苦难的。”
在盘城休整三日后,大军再度拔营北上。
吴铁柱策马缓行,转头望向并肩而行的江海河,沉声道:“江师长,此去凶险,务必谨慎行事。纵使计策失败,我军照样能强攻破城。”
江海河勒住缰绳,抱拳应道:“末将谨记大帅教诲。”言罢,他猛地扬起马鞭,率领麾下伪装成高句丽残部的十五师将士,向营口疾驰而去。
目送江海河部消失在烟尘中,吴铁柱从贴身的皮甲内取出一封火漆密信,对身旁的亲卫低声吩咐:“八百里加急,直送到国主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