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再说一遍,放手。”
“你把她一个人丢在哪儿?”陆景行根本不理会他的警告,手上力道更重,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你知不知道那扇门从外面锁上了?”
顾沉的眉心拧成一个川字:“我不知道。”
“一句不知道就完了?”陆景行被他这副冷静到冷酷的态度彻底引爆。他环视四周,视线落在不远处的化妆台上,那里放着一杯苏晚没喝完的拿铁。
他松开顾沉,大步走过去,抓起那只陶瓷杯,狠狠砸在地上。
砰!
杯子在陈慧婷脚边炸开,棕色的液体混着白色的碎片四处飞溅。有几片锋利的瓷片,弹到了陈慧婷光洁的小腿上,划出一道细细的血痕。
“啊!”陈慧婷失声尖叫,吓得连连后退,一屁股跌坐在地。
“你让她一个人待着?”陆景行的质问,像是一把淬了冰的刀子,直直插向顾沉,“她就是拿着这种东西,把自己的手割得血肉模糊!”
顾沉的视线扫过地上的狼藉,最终停留在陆景行那双几乎要喷出火的眼睛上。他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动作僵硬地扯开领口的温莎结领带,随手扔在地上。
然后,他解开衬衫袖扣,将袖子挽到手肘处。一条狰狞的伤疤赫然出现在他结实的小臂上,伤口很新,缝合的黑线还没拆,周围的皮肤红肿着,显然是前不久才受的伤。
“助理说她在休息。”顾沉的声音没有一丝起伏,像是在陈述一个与自己无关的事实,“我让助理陪着她。”
陆景行愣住了。
导演也愣住了,他看看顾沉手臂上的伤,又看看陆景行,脑子里飞速权衡着利弊,终于做了个决定。“小王!去把休息区的监控调出来!现在!”
一个年轻的场务如蒙大赦,立刻冲向了导播台。
几秒钟后,导演身后的主监视器画面切换,休息区门口的走廊出现在屏幕上。画面里,一切正常。
“往里,更衣室门口那个!”导演吼道。
画面再次切换。这一次,所有人都看清了。一个穿着工作服的女孩,手里端着一杯水,正要推开更衣室的门。就在她推门的一瞬间,一个黑影从旁边的衣架后闪出,动作快得像鬼魅,手起掌落,精准地劈在女孩的后颈上。
女孩连哼都来不及哼一声,就软软地倒了下去,黑影迅速将她拖进了旁边的杂物间。
整个过程,不到五秒。无声无息。
监视器前的所有人,都倒抽了一口冷气。那是一种截然不同于刚才对峙的恐惧,冰冷而粘腻,顺着脊椎骨一路爬上后脑。
跌坐在地上的陈慧婷,死死地盯着屏幕,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尽。她的身体开始无法控制地颤抖,牙齿咯咯作响。
“是……是……”她像是被扼住了喉咙,嘴唇哆嗦着,却发不出完整的声音。
顾沉的瞳孔在那一刻缩成了针尖。他猛地转向陈慧婷,声音里第一次带上了锋锐的压迫感:“是谁?”
那股迫人的气势,压垮了陈慧婷最后一道心理防线。她“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指着屏幕,声音尖厉又扭曲:“是林梦可!是她!她昨天来找我,给我塞了张支票!她让我今天想办法绊住苏晚的助理,让苏晚一个人待着!”
她一边哭喊,一边手忙脚乱地去掏自己的口袋,似乎想把那张支票找出来证明什么。
咔嗒一声轻响。
一个黑色的,U盘大小的东西从她口袋里掉了出来,滚落在冰冷的地板上。
那是一支录音笔。
掉落的冲击似乎恰好碰到了播放键,在死寂的片场里,一道娇媚又怨毒的女声,清晰地响了起来。
“……你不用做什么,只要让苏晚一个人在休息室里待半个小时就够了。那个女人,最怕黑,最怕被关起来。我要让她也好好尝尝,被关在无边黑暗里,等死是什么滋味……”
录音笔里,林梦可得意的笑声还在继续。
林梦可的笑声戛然而止。
顾沉的手指按在录音笔的暂停键上,动作干净利落,像在切断一根即将引爆的引信。他甚至没有弯腰,只是伸出脚尖,用昂贵的定制皮鞋轻轻一踩,将那支黑色的录音笔踩在脚下。
整个片场,寂静得能听到心脏撞击胸腔的声音。
咔嚓
一声轻微但致命的金属机括声,在死寂中被无限放大。
冰冷的,坚硬的触感,抵上了顾沉的后腰。
陆景行的身体紧绷如一张拉满的弓,他压低的声音,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淬了毒的寒意:“两年前在柏林,你把她一个人丢在雪地里。今天,你又眼睁睁看着她被锁进更衣室?”
他的质问没有丝毫波澜,像是在陈述一个既定的事实。
顾沉没有回头。他只是垂下眼,看着自己脚下的录音笔,连带着那只刚刚受了伤,还缠着纱布的手臂,都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
“我没有丢下她。”他的声音平静得可怕,“我在处理更重要的事。”
“更重要的事?”陆景行笑了一声,那笑声里全是戾气和嘲讽,“有什么事,比她的命更重要?顾沉,你他妈的告诉我,有什么事?”
那把抵在他后腰的东西,又往前送了一寸。
导演的腿彻底软了,他几乎要给这两个祖宗跪下。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剧组纠纷,这是在玩命。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冲了过来。
不是惊慌失措的场务,也不是试图和稀泥的导演。
是苏晚。
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人从更衣室里放了出来,脸色苍白,嘴唇没有一丝血色,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她没有去看那两个对峙的男人,也没有去看他们之间那件致命的武器。
她的目标只有一个。
她一个箭步上前,绕开两人,从抖成一团烂泥的陈慧婷手里,一把夺过那支已经被顾沉暂停的录音笔。
“你刚刚……”苏晚的指尖冰凉,声音却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笃定,她死死盯着陈慧婷,“是不是趁乱删了什么?”
陈慧婷猛地抬头,瞳孔剧烈收缩,像是被人一瞬间戳穿了心底最深的秘密。她疯狂地摇头,语无伦次:“没有!我没有!我什么都没做!”
苏晚不理会她的辩解。她快速地操作着那支小小的录音笔,屏幕上微弱的光映着她苍白的脸。她的手指在几个按键上飞快地跳动,几秒钟后,她抬起头。
“录音文件的总时长和已播放时长对不上。”苏晚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进在场每一个人的耳朵里,“最后一段,有被删除的痕迹。”
她转向陈慧婷,一步步逼近:“林梦可让你做的,不止是绊住我的助理,对不对?她还让你做了什么?被你删掉的那段录音里,到底是什么?”
陈慧婷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了。她看着苏晚的眼睛,那里面没有愤怒,没有怨恨,只有一片冰冷的,洞悉一切的平静。这种平静,比陆景行的暴怒和顾沉的压迫更让她恐惧。
“不……不是我……”她泣不成声,开始在地上磕头,“她说……她说只要我删掉那段话,就再给我加一百万……我家里真的等着用钱……我弟弟他……”
“她说了什么?”顾沉终于开口,打断了她的求饶。他缓缓地,缓缓地转过身,无视了陆景行还抵在他身上的枪口,目光直直地落在苏晚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