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
夏泽嘴角的笑意自打晨起便一直如此,眉眼间尽是藏不住的春风得意。
最先到的季芊墨瞧着稀奇,转向苏莲祎,“他这是怎么了?”
苏莲祎双颊飞起两抹红霞,眼波流转间带着几分羞怯。
她轻轻拉过季芊墨,凑到她耳边,轻声细语了几句。
“当真?”季芊墨杏眼圆睁,惊愕之后满是喜悦,她猛地握住苏莲祎的手,“哎呀!这可真是天大的喜事!那我岂不是也要做‘娘亲’了?哈哈哈!”她自己也忍不住开怀大笑起来,那模样,倒比夏泽好不了多少。
苏莲祎被她逗得又是好笑又是无奈,轻轻拍了下她的手背,“你呀,自己个儿也得加把劲才是!”话一出口,她像是想起什么,脸上的笑意淡了几分,转而带上些许歉然,“对了,前几日……我说话重了些,你千万别往心里去。”
季芊墨反手亲昵地揽住她的胳膊,“自家姐妹,说这些做什么?我还不晓得你的心?放心,我才没那么小气。”
正说着,殿门口又传来笑语。
小环与隋渊十指相扣,并肩走了进来。
两人这几日颇有些“小别胜新婚”的意味,整日里腻在房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此刻眉梢眼角都带着化不开的浓情蜜意。
一进殿,便瞧见夏泽和季芊墨一个傻乐一个大笑,而苏莲祎也是粉面含春,不由得面面相觑,一时摸不着头脑。
“咳…!”夏泽见他们到了,努力板起脸,目光在隋渊身上溜了一圈,带着点促狭,“我说隋渊啊,你这身子骨……是不是得调养调养了?若有需要,兄弟我这儿倒是有几味祖传的强身健体秘方,保管……”
隋渊被他这没头没脑的话砸得一愣,“胡说什么?我壮实得很!”
“哦?壮实?”夏泽像是得了什么凭据,得意之色又爬上眉梢,忍不住再次哈哈大笑,“真壮实?那能比得过我么?哈哈哈……”他边笑边踱到小环跟前,故意压低声音,“小环,你老实说,是不是这小子……不太中用?”
小环的脸“唰”地一下红透了,头埋得低低的,“没……没有的事……”
隋渊这下真懵了,“夏泽!你今日吃错药了不成?自打进门我就觉得你不对劲!平白无故就编排我身子不行?怎么着?莫非你自个儿……行了?得意了?哼,给我十个八个美人,我也照样能……能……”他一时口快,后面的话没过脑子便溜了出来。
“大被同眠?”夏泽精准地接上了下半句。
“……”季芊墨和苏莲祎同时啐了一口,脸上臊得慌,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小环却是柳眉倒竖,纤纤玉手闪电般探出,精准地揪住了隋渊的一只耳朵,“反了你了!还敢想什么‘大被同眠’?我还没点头允你纳妾呢!”
“哎哟!疼疼疼……娘子松手!我这不是被他气糊涂了么!我就顺嘴一说!当不得真!当不得真啊!”隋渊疼得龇牙咧嘴,连连告饶。
“顺嘴一说?我看你是早有贼心!”
季芊墨看他们闹得不像话,又怕惊扰了苏莲祎,连忙笑着上前,“好了好了,莫闹了!小心碰着莲祎!她可是有孕在身的人了!”
“什么?”隋渊和小环的动作瞬间定格,两人猛地转头看向苏莲祎,异口同声,眼珠子瞪地溜圆,“有喜了?”
苏莲祎含笑点了点头,手不自觉地抚上小腹,“嗯,也是近日才诊出来的。”
夏泽立刻又挺直了腰板,踱到隋渊身边,拍着他的肩膀,得意扬扬,“哈哈哈,怎么样?还不快跟哥学着点!”
隋渊一把勒住夏泽的脖子,“好哇你!我说怎么一进门就阴阳怪气的!学?学你个……”转而看向小环,信心满满地昂起头,“哼!我们可是自有盘算的!对不对?”
小环被他看得羞不可抑,一跺脚,扭过身去不理他。
....
当夜,夏泽兴致极高,将亲近之人都唤至宫廷雅致的后花园中。
他亲自挽袖上阵,架起特制的铁架,给他们上了一道“现代”版烧烤。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月色如水,欢声笑语不绝于耳。
地上渐渐多了些东倒西歪的酒坛酒壶。
除了有孕在身浅尝辄止的苏莲祎和需保持清醒的季芊墨,就连苏诗若也多贪了几杯,此刻已是霞飞双颊,眼神迷离。
苏莲祎与季芊墨一左一右搀扶着她离席,临走前,苏莲祎回眸递给夏泽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小环则拉着同样微醺的凤七,要去后殿的温泉池子里泡泡,散散酒气。
唯有童子不胜酒力,早已地上蜷起身,抱着个空酒坛呼呼大睡。
夜阑人静,星河低垂。
偌大的庭院里,只剩下了夏泽与隋渊。
两人索性跃上殿宇的琉璃瓦顶,仰望着浩瀚苍穹。
隋渊提起手边最后一坛酒,猛灌了一口。“准备动身去大梁了?”他问道。
夏泽枕着手臂,目光仿佛要穿透那深邃的星空,“嗯。日子定了。要不要……再多给你留些时日?”
“嗯?”
“造小人啊!”夏泽侧过脸,揶揄地笑看他,“哥这秘方,真不试试?”
“去你的!”隋渊笑骂着给了他一肘,“现在真没想这个。”
夏泽的笑意淡了些,声音沉静下来。
“还在……为从前的事?”
隋渊沉默了片刻,只有清洌的酒水滑入喉管的咕咚声。
良久,他才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惘然,“说不好。有时想想,小环跟着我……是对,还是……”他顿住,没有说下去,只是又仰头灌了一大口,目光投向那遥不可及的星辰深处。
“不过,”他握紧了酒坛,指节微微发白,“无论如何,我都要把该握住的,死死攥在自己手里!”
夏泽转过头,认真地看着挚友的侧脸,月色勾勒出他坚毅的轮廓。
“我会帮你。”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千钧之力,“你现在,不是孤身一人了。有我,有小环她们,有大周,还有这大卫……都是你的后盾。”
隋渊咀嚼着这番话,胸腔中一股暖流涌动。
他重重地点头,将那些纷乱的思绪压下。
“其实……”夏泽犹豫了一下,“我更想你留在大卫。芊墨她……”他想起李星痕之事,心中仍有余悸。
“让童子留下吧。”隋渊打断他,显然早有考虑,“那孩子,总跟着你四处漂泊也不是长久之计。雏鹰总要离巢才能翱翔。况且,我看他……也绝非池中之物。”他目光扫过廊下酣睡的童子,带着几分深意。
夏泽闻言,猛地撑起半边身子,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哦?你也看出那孩子……有些门道了?”
他忆起当年稷下学宫初遇时那个懵懂却眼神清亮的稚童,“那时他还一团孩气……没想到,一晃竟这么多年了……”
“可不是么,”隋渊带着感慨,又有些戏谑地调侃,“连你这不着调的,都快要当爹了!”
夏泽被这“不着调”的评价逗得再次放声大笑起来,爽朗的笑声在寂静的夜空中荡开。
两人就这样躺在微凉的琉璃瓦上,望着亘古不变的星河,将胸中块垒付于酒坛,畅谈着那扑朔迷离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