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所有人的目光转而聚焦在谢庆隆时,只见谢庆隆的脸色已经覆满了阴霾。
半晌后,谢庆隆迎着陈廉的审视,沉声道:“你又在胡说八道了,这个叫珠帘芳的花旦,我压根不认识,他是死是活,与我昭毅侯府何干?”
“真的无关?”
“陈廉!我看在公主殿下的面子,一再容忍你的放肆,你再敢含血喷人,我定要治你罪!”
谢庆隆脸色铁青:“而且,不管你接下来是什么态度,都得给我跪下来磕头道歉,堂堂大秦侯爵之尊,岂是你一个御龙台卫兵可以污蔑的!”
“谢小侯爷,你都说我是御龙台的卫兵了,查案本就是我的职责,我才问你几句,你看你又急了。”陈廉嘴角噙着冷笑。
谢庆隆忿然道:“御龙台虽说有缉查案子的特权,但那也得御龙台几个都尉乃至圣上下派,你一个小卒,算什么东西,也敢擅作主张!”
这时,监正忽然站了出来,道:“这个珠帘芳的戏,我也曾看过几场,委实不错,据说在京都戏圈有着不小的名气,如今蹊跷死去,难免会造成不小的影响,因此本官觉得有必要上奏圣上。”
谢庆隆一愣又是一惊。
如果监正真跑去上奏皇帝,那这个案子大概率真有可能转呈到御龙台,然后着手调查!
“监正大人,我们昭毅侯府与您一向秋毫无犯,您却要帮着这小卒对付我们昭毅侯府了?”
“谢小侯爷,此话从何说起,本官既是太学府的大先生,又是朝廷命官,如今遇见冤案,怎么袖手旁观?”监正没好气道:“除非,这案子当真与你们昭毅侯府有关?”
“自然无关,但昭毅侯府的声誉不容亵渎!”谢庆隆断然道。
“只要心怀坦荡,何须忧谗畏讥!”松涛先生朗声道:“此事,刚刚法夫子也是见证,法夫子都说了,人命关天的事,就得严查彻办,若是圣上知晓法夫子这么说了,必然会支持!”
谢庆隆心头一颤。
都搬出了法夫子,那就真的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要知道,太学府四大夫子,连皇帝都得礼敬,自然没有回绝查案的可能!
莺老师也适时地表态:“儒夫子也曾有言,家国天下,以民为本,如今天子脚下闹出了人命案子,又怎能草草了事呢!”
三大学派的大佬都站台表态了,谢庆隆的内心已然绝望。
偏偏就在这时,寿安公主还要给他补一刀子:“此事,本宫也会向父皇禀明,即便这珠帘芳是乐户贱籍,那也是活生生一条人命,岂能死得不明不白?”
“殿下您……”谢庆隆一脸的彷徨,再看向其他的学子,此刻看向他的眼神都透露着质疑、不满和敌意!
这些学子,平时即便不巴结讨好他,也不敢给他甩脸色。
但如今,却都旗帜鲜明的站在了他的对立面!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那个御龙台的无名小卒!
他瞪着陈廉,深吸了一口气,道:“好,既然你要为那个戏子申冤,那我就拭目以待,若真有本事胆量,我昭毅侯府随时欢迎你上门来查!”
撂下这话,谢庆隆径直拂袖而去。
……
这个闹剧过后,学子们在交头接耳中陆续散去。
现场只留下几个当事人。
“陈小友,当真要去触摸这老虎屁股?”监正打趣道。
陈廉苦笑道:“当我摸到河光石的时候,这只手就只能硬着头皮摸上去了。”
当时河光石落到他手心上时,伴随的那股灼热感,他察觉到石头里似乎有几个声音,在鼓动他遵从本心,彻查案子。
河光石根据自己的那首诗,总结出了“逆”字,无疑是劝告自己要逆势而行,才能当得起他们传授的衣钵。
换言之,自己若想从中参悟一些修行的经验和功法,就必须先拿这个案子当作试金石、投名状。
但凡自己违背本心,河光石立包括法夫子在内的先贤前辈,都不会认可自己这位“接班人”。
再则,撇开公义,其实陈廉也藏着一些私心。
即便九皇子现在身陷囹圄,但也不代表他的危机就解除了。
人家好歹是皇帝的儿子,即便犯了错,只要不谋逆造反,就不可能真的赶尽杀绝。
搞不好,皇帝等风波平息之后,还会查到自己的头上,进而憎恶自己这个始作俑者。
而九皇子一旦回过味、腾出手来,也不会善罢甘休。
因此,陈廉必须抓紧继续扬名京都的计划。
只要有了足够的声望,谁想动自己都得掂量一下。
而珠帘芳案和昭毅侯府,无疑是个合适的表演舞台!
“总之,接下来劳烦诸位相助了。”陈廉作揖道。
“好说好说。”监正一脸的亲切和蔼,还拉住他的手:“都是自己人嘛,我天机门永远是你的后盾。”
陈廉听这带有歧义的话,不由一阵恶寒。
松涛先生就不乐意了,道:“陈小友自然是我们太学府的自己人,但他受了法夫子的衣钵传承,我们法家对他的支持肯定是当仁不让的。”
“嘿,你怎么还在较劲,都说了,他是我早早就钦点要召进天机门的,刚刚在亭子里,你可是压根瞧不上陈小友的!”监正揭穿道。
松涛先生老脸一红,道:“我与陈小友那时只是刚相见,自然没来得及仔细分辨,难免看走了眼,但法夫子可是一眼就相中了陈小友,怎么你还想与法夫子抢人?”
“抢又如何,别以为我们天机门现在没有亚圣,就得被你们法家骑一头。别忘了,现在我们天机门的生员数量可是你们法家的十倍有余,从朝廷到圣上都大力支持的!”监正傲然道。
“法家传承悠久,只是暂时处于低谷,待山河月明,法律恢复,总会再登高峰的。”
“那就等你们攀上高峰再打陈小友的主意!陈小友,与我去天机门喝茶!”
眼看两人又争得不可开交,莺老师只能当和事佬:“您两位德高望重,为此事在大庭广众争执,不怕闹笑话嘛,此事,还是由陈百卫自行抉择吧。”
顿了顿,莺老师和颜悦色地看着陈廉说道:“陈百卫,我学生迟渔渔与你关系不错,上次之事,她对你赞许有加,等会要不再去墨池斋坐坐?”
陈廉哑然失笑。
监正和松涛尽皆怒斥道:“好生卑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