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参仙缘记》
下卷·药脉永续
第五回 霜降婚典合阴阳
庚子年霜降,旌旗山层林尽染,五龙河雾锁寒波。张谦的参田旁,搭起了青竹为架、沙参紫花为帘的喜棚——这日,正是他与沙参仙子约定成婚的日子。
山民们自发前来帮忙,采来晨露未曦的麦冬、玉竹,与沙参根同炖,熬出的汤甘润清醇,谓之“三仙汤”,取“肺胃同补、阴阳相济”之意。李秀才挥毫题联:“根植沃土承五行气,缘结尘寰济四方人”,贴在草庐门框上,墨香混着参香,飘出半里地。
吉时到,沙参仙子换了身新裁的绿裙,裙角绣着金色的参根纹理,头上簪的不是珠钗,而是三茎带露的沙参花。张谦身着粗布青衫,胸前别着一枚用老参根雕刻的同心结。拜堂时,仙子轻语:“草木有灵,顺时为德;人间有情,守正为道。你我结契,当如沙参与麦冬,相须为用,共护这方水土。” 张谦握紧她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指尖传来,如参汤入喉般暖透心脾。
新婚夜,仙子取出一个青玉匣,里面盛着三卷泛黄的帛书,竟是前朝药农留下的《沙参种植要诀》。其中一卷记载:“沙参性喜阴,然冬日需见微阳,方得‘阴中抱阳’之性;畏烈风,却要春露拂叶,方蓄‘清阳之气’。” 张谦对照自己平日的做法,一一契合,不禁叹道:“原来祖辈早把天地玄机写入字间,只是多藏于农舍,未入典籍罢了。”
仙子指尖点过帛书:“你看这‘病案’:贞观年间,莱州大旱,民多‘燥渴引饮,舌红无苔’,医者取沙参配梨汁、蜂蜜,三服即愈。这与你当年救李秀才之法,何其相似?可见‘实践’如流水,‘文献’似河床,水流千遭,终归其道。” 张谦悟然,将帛书珍而重之地收在樟木箱里,与自己记录的桑皮纸病案放在一起。
第六回 瘟疫横行显药功
辛丑年春,五运属水,六气太阴湿土司天,气候湿冷缠绵,莱阳一带爆发了“时疫”。患者初起恶寒发热,继而咳嗽痰稠,胸闷气喘,连经验丰富的老医也束手无策,只道是“湿邪困肺,郁而化热”。
张家庄也未能幸免,村西的王二柱一家率先病倒,二柱高热不退,痰中带血,其妻抱着孩子哭求张谦。仙子诊视后道:“此乃‘湿遏热伏’之证,单用沙参清润不足,需配伍燥湿化痰之药。” 她取自家储的秋参(味甘性润,补肺阴),配苍术(味苦性温,燥湿邪)、杏仁(降肺气),嘱林氏用五龙河活水慢炖,临服时加少许生姜(温胃散湿)。
药汤呈琥珀色,初尝微苦,细品回甘。二柱饮下当晚,便咳出一大口黄稠痰,高热渐退。仙子又教村民用沙参、金银花、板蓝根煮水代茶,谓“预防方”,因沙参能“固护肺阴”,金银花可“清热解毒”,板蓝根善“凉血利咽”,三者“相须相使”,恰合“未病先防”之理。
邻村有个糊涂郎中,见沙参能治疫,便单用沙参给阳虚的病人服用,结果病人越喝越怕冷,腹泻不止。张谦闻讯赶去,见病人面色?白,脉沉细无力,知是“寒上加寒”,忙用仙子配的“救逆方”:沙参三钱(补阴)、附子一钱(温阳)、白术二钱(健脾),嘱咐“先煎附子一个时辰,再入沙参、白术”——这是“相杀”之法,附子制沙参之寒,沙参缓附子之燥,阴阳调和,病人三日后便好转。
这场时疫,张家庄因用药得当,无一例重症。山民们都说:“不是沙参神,是张郎和仙子懂它的性子,配得巧!” 仙子却对张谦道:“草木本无贵贱,全在医者识其‘四气五味’,明其‘性味归经’,方能化草木为良药。”
第七回 着书立说传薪火
疫后,张谦与仙子在村头盖了间“济世药庐”,门前挂着块木牌,写着“春采叶、夏撷花、秋挖根、冬藏种”,既是种参要诀,也是药庐的规矩。每日清晨,仙子便教山民辨认沙参:“叶心带白霜,根肥如乳脂,断面有蜜纹,此为上品;若根瘦多须,味涩带麻,必是生在贫瘠地,或采之过早,性已偏矣。”
张谦则将历年的病案整理成册,取名《沙参济世录》。其中写道:“某妪,年七十,久咳,痰少而黏,腰膝酸软,此‘肺肾阴虚’也,用沙参配枸杞、五味子,滋肺肾之阴,敛耗散之气,十剂而安;某童,年八岁,食积化热,口干口臭,此‘胃阴不足’也,用沙参配鸡内金、芦根,清胃热而不伤津,消积滞而不耗气,三剂知,五剂已。” 每则病案后,都注明沙参的采挖时节、配伍药材,以及“五运六气”对病情的影响。
一日,莱州府的药商闻风而来,欲以百两白银购《沙参济世录》,张谦婉拒:“此书是山野百姓用命试出的经验,当传于济世之人,不当藏于富家箱底。” 他将书稿誊抄数份,分赠给周边的药铺、医馆,甚至托人送到府学,希望能“补医书之阙,续药脉之传”。
仙子则带着村妇们种植沙参,教她们“顺时培护”:春分后,用草木灰(属金)拌土,助参根结实;夏至后,引山涧活水(属水)灌溉,防参叶枯焦;秋分前,撒腐熟的牛羊粪(属土),滋参根肥厚。有个叫翠儿的姑娘学得最快,她发现暴雨过后,沙参易生黑斑病,便按仙子说的,用艾草(性温)煮水喷洒,竟能防治——这法子后来被写进《莱阳县农书》,谓之“草木相制”。
第八回 仙凡相别留青史
光阴荏苒,转眼十年过去。张谦的参田已扩至百亩,培育的“旌旗沙参”因其“根肥、味甘、性纯”,成了贡品,而他与仙子的一双儿女,也长成了能辨识药材的少年。
这年冬,昆嵛山的老道长来访,对仙子道:“尘缘已了,仙体不宜久留凡界。然你护佑此方生灵,功德圆满,可留一缕灵识于参田,永镇山灵。” 仙子望着熟睡的儿女,又看了看正在整理药草的张谦,泪落如露:“我去后,善待沙参如待我。它们春生,是我在笑;秋实,是我在盼;冬藏,是我在守。”
除夕之夜,大雪封山。仙子与张谦围炉而坐,将最后一卷《沙参炮制法》誊写完毕,其中记载:“沙参切片,需待晴日晒干,忌阴干,恐滋湿气;蜜炙沙参,需用枣花蜜,文火慢炒,使甘味更厚,润肺力增……” 天将亮时,仙子化作一道青光,融入参田深处,只留下一枚晶莹的参形玉佩,上面刻着“天人合一”四字。
张谦未再续弦,守着参田和药庐,将儿女抚养成人。儿子继承了参田,女儿则成了远近闻名的女医,用沙参治好的病人,能从莱阳排到莱州。有人说,月夜路过参田,仍能看见一个绿裙女子在锄草,那便是沙参仙子的灵识;还有人说,喝了旌旗山的沙参汤,能梦见仙子教配伍的法子。
数十年后,《莱州府志》载:“沙参,出莱阳旌旗山者佳,性甘微寒,润肺养胃,相传清末张谦得仙子授艺,传之于世……” 而民间的故事里,张郎与沙参仙子的姻缘,比志书记载的更鲜活——他们说,最好的沙参,是用情意浇灌的;最灵的药方,是懂天地、知人心的。
结语
沙参本是山间草,因张郎之诚、仙子之灵,而显药功、传佳话。其故事未见于秦汉医典,却在胶东渔樵的口耳中流传;其药性虽载于后世方志,却早被望海疃的渔民、张家庄的农妇用锅碗瓢盆验证过千百回。这恰是中国传统医学的妙处:不待圣人着书而后知,不待官府号令而后行,只在柴米油盐中悟阴阳,在生老病死中明五行。
草木有情,人间有义,药脉与文脉相生,实践与文献互证,方成就这“老母鸡肉”的传说,这“沙参仙缘”的传奇。旌旗山的沙参还在生长,五龙河的流水还在歌唱,它们唱的,何尝不是“源于生活,高于生活”的古老智慧?
赞诗
旌旗山下参田绿,五龙河畔药香长。
张郎守拙承天运,仙子临凡济四方。
甘润能消肺腑火,温凉可补胃中伤。
阴阳调和藏真意,草木有情续世昌。
尾章
如今,莱阳的沙参仍是贡品,只是少了“老母鸡肉”的俗称,多了“旌旗沙参”的雅号。药农们还在沿用张谦传下的法子:春遮阴、夏引水、秋带露采、冬培土藏。药铺里的《沙参济世录》,早已泛黄,却被抄了又抄,页边写满了后世医者的批注,有赞“相须配伍之妙”,有叹“顺时种植之精”。
偶有孩童问老人:“沙参仙子真的存在吗?” 老人便指着窗外的参田:“你看那春叶展如心,是她在点头;秋根肥如玉,是她在微笑。草木有灵,只要你敬它、懂它,它便永远陪着你。” 阳光穿过参叶,在地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像极了当年沙参仙子裙角的花纹,温柔,且生生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