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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信息量过大,四章内容实在不好断,就一起放出来了)

地板的冰冷透过薄薄的演出服,渗入皮肤。

云雪儿的意识从一片混沌中挣扎着浮起,她晃了晃昏沉的脑袋,慢慢睁开眼。

休息室里很安静,只有空调出风口细微的嗡鸣。她还躺在衣柜前的地板上,身上没有多余的束缚,衣服也完好无损。

怎么回事?

她撑着地面坐起来,环顾四周。房间里空荡荡的,没有那个小女孩,也没有什么奇怪的痕迹。

不对!

云雪儿猛地摸向自己的脖子,皮肤光滑,没有针孔,也没有任何不适。她又飞快地检查自己的身体,一切正常,没有变成一张皮的迹象。

是幻觉?

她皱起眉,扶着墙站起来,一阵强烈的眩晕袭来,眼前发黑,胃里也传来一阵空落落的饥饿感。可能是为了保持身材,午饭没吃,低血糖了?所以才出现了那么逼真的幻觉?

她越想越觉得是这个理。组织里行事一向隐秘,怎么可能让一个小孩子带着试剂到处乱跑。

她自嘲地笑了笑,走到衣柜前,换下演出服,穿上自己的便装。

推开门,走廊里,杨宁熙正和“肖明远”低声交谈着什么。看到她出来,两人立刻停止了对话。

“云小姐,您休息好了?”肖明远脸上挂着公式化的笑容。

“嗯,有点累了。”云雪儿揉了揉太阳穴,那股眩晕感还没完全消退,“后面的事情就交给你们两位了,我先回去了。”

“好,您慢走。”

杨宁熙看着云雪儿离去的背影,脸上没什么表情,心里却翻起了波澜。

失败了?那个叫元睦遥的小女孩失手了?

可看阿俄伊得的样子,她根本没察觉到任何异常,甚至没有一丝怀疑。是计划中途放弃了,还是……有别的变故?

杨宁熙想不明白,但他没有表现出分毫。算了,就目前来看,他还很安全。而且,他相信那个小女孩,她那么聪明,绝不会这么简单就结束。

他收回目光,重新看向“肖明远”,脸上又换上了那副热衷于事业的表情:“塔利亚,我们继续讨论刚才的实验细节……”

……

另一边,一辆疾驰的商务车里。

姜原雅第十二次拨打元梓雯的电话,听筒里传来的依旧是冰冷的“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

旁边的苏简兮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坐立不安:“怎么还联系不上?会不会出事了?她们会不会被抓了?”

“闭嘴!”姜原雅低喝一声,。

苏简兮被她吼得一愣,不敢再说话。

姜原雅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用力抓着手机。

不能慌,姜原雅,你现在慌了就全完了。梓雯不在,你就是主心骨。

她闭上眼,脑子飞速运转。联系不上,只有两种可能。一是被抓了,这是最坏的结果。二,是她遇到了特殊情况,不方便接电话,正在执行计划。

以梓雯的性格,第二种可能性更大。

但不能把希望全寄托在猜测上。必须做最坏的打算,准备后手。

姜原雅睁开眼,眼中的慌乱已经褪去,她划开手机通讯录,找到那个几乎从不主动联系的名字,拨了出去。

电话响了三声,被接通了。

“喂,原雅?什么事情,这时候想起你还有个爹了?”听筒里传来一个沉稳的中年男声。

“爸,”姜原雅的声音很稳,“能帮我个事吗?”

……

同一时间,王浩正看着表演,手机忽然在桌肚里震动起来。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是“爸”,不耐烦地挂断。几秒后,手机又响了。他只好拿着手机溜出教室,躲到楼梯间接通。

“喂!爸,怎么了?!”

“你妈生重病了,快回来!我给你请假了!”电话那头的声音焦急万分。

王浩愣了一下,心里更不爽了。那个天天念叨自己是假货的老女人又在作什么妖?要不是组织里大部分人根本不愿意替代这种五十多岁的老东西,他早就把她变成皮了。但没办法,孝顺的儿子人设得维持住。

“知道了,我马上回去。”他挂了电话,匆匆跟老师请了假,背上书包就往家赶。

老旧的居民楼,楼道里堆满了杂物。王浩三步并作两步跑上楼,掏出钥匙开门。

门一开,他还没来得及看清客厅里的情形,旁边就窜出两道人影。元泠和赵晴萱一左一右,死死地抓住了他的胳膊。王浩大惊失色,刚要挣扎,一个身影从他面前的沙发后站了起来。

是李若蘅。

她手里拿着一支注射器

“你们……”

王浩的话没能说完。l李若蘅动作利落地上前一步,将针头狠狠扎进了他的脖子,然后把整管试剂推了进去。王浩的身体剧烈地抽搐了一下,随即像一滩烂泥般软了下去,然后变成了一张皮

元泠和李若蘅架着他,把他拖到客厅中央的地毯上。

这时,卧室的门开了,王浩父母走了出来,他们走到王浩身边,动作熟练地注射伽马试剂,脱下了身上的皮。

露出的是林天成和陈沐沐的脸。

“对不起,把你们一对夫妻变成了皮。”陈沐沐看着地上那两张王浩父母的皮,轻声说了一句。

林天成则蹲下身,开始检查已经失去f反抗能力的“王浩”。他伸手探入那张年轻的皮囊背后,摸索片刻,然后用力一扯。

一张新的皮被从“王浩”的身体里抽了出来。那张皮的样貌,分明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妇人。

“原来如此。”陈沐沐看着那张妇人的皮,声音冰冷,“和预料的一样,这些人通过这种方式,代替一个青年人,获得重来一次的机会。”

“那下一步呢?”赵晴萱看着陈沐沐,轻声问道。

陈沐沐抬眼看向她,没有立刻回答,只是说:“下一步吗……”

……

云雪儿回到了自己独居的公寓。

公寓里很安静,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将午后的阳光隔绝在外。只有一缕光线从缝隙里挤进来,在深色的地板上投下一道细长的亮痕,空气里浮动的尘埃在光柱中清晰可见。

云雪儿蜷在沙发上,额头抵着冰凉的皮质靠垫。那股尖锐的刺痛已经消失了,但很快头脑开始胀痛,仿佛有人正用一个巨大的钳子,缓慢地挤压她的头骨。

胃里空得发慌,一种从未有过的饥饿感从腹腔深处升起,她想去厨房找点吃的,但身体沉重得如同灌了铅,连抬起一根手指都费力。

意识在混沌的泥沼里挣扎。

眼前不再是熟悉的公寓天花板,而是无数破碎的画面,每一片都反射出不同的光景。练习室里挥汗如雨的女孩们,食堂里廉价却热气腾腾的饭菜,夜晚宿舍窗外城市的霓虹……

这些画面不属于“阿俄伊得”,更不属于现在的云雪儿。

它们属于谁?

一个清脆的、带着节拍器的“滴答”声,突兀地在脑海中响起。

滴答,滴答,滴答。

声音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盖过了脑中所有的嘈杂。眼前的黑暗褪去,一间宽敞明亮的练习室取代了公寓的景象。

巨大的落地镜反射出数十个穿着统一练功服的年轻女孩,她们的动作整齐划一,汗水浸湿了额发,紧紧贴在脸颊上。

一个穿着白色t恤和运动短裤的女孩站在队伍的角落里,她看起来有些瘦弱,但眼神里闪烁着一种近乎执拗的光。她紧紧抿着嘴唇,努力跟上每一个节拍,每一个动作都力求做到最标准。

镜子里那张脸,既熟悉又陌生。

“我叫陈思思,十九岁,来自春城孤儿院。我的梦想是,成为像云雪儿前辈那样的偶像!”

面试时青涩又大声的自我介绍,仿佛还在耳边回响。

陈思思怎么也想不到,梦想会这么快照进现实。她不仅通过了海选,还被公司分配,成了云雪儿亲自指导的练习生。

第一次见到云雪儿的那天,陈思思紧张得手心全是汗。那位只存在于海报和屏幕上的偶像,就活生生地站在她面前。她比电视上看起来更温柔,说话的声音像羽毛一样轻软。

“你就是思思吧?欢迎你。”云雪儿笑着,接过陈思思递过去的笔记本和笔,“要签名吗?”

“嗯!雪儿姐,我、我是你的粉丝!”陈思思激动得脸颊通红,说话都有些结巴。

云雪儿签下自己的名字,字迹漂亮又洒脱。她把本子递回来,顺手揉了揉陈思思的头发:“以后我们就是同事了,要一起加油哦。”

那一刻,陈思思觉得整个世界都在发光。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云雪儿用行动证明了她有多“温柔体贴”。

她从不苛责任何人。当别的导师因为一个动作不到位而大发雷霆时,云雪儿只会轻轻拍拍那个女孩的肩膀,柔声说:“没关系,我们再来一次,放轻松。”

她也从不给她们加练。当别的练习生被留在练习室里挥汗如雨时,云雪儿总是会准时结束训练,还会笑着分享一些“偷懒”的小技巧。

“训练要张弛有度,”她靠在钢琴上,手里拿着一瓶矿泉水,对气喘吁吁的女孩们说,“把自己逼得太紧,身体会抗议的。有时候肌肉酸痛,用热水泡泡脚,比你多跳两个小时都有用。”

陈思思把她说的每一个字都记在心里。她觉得云雪儿是天使,是这个残酷的、竞争激烈的世界里唯一的光。

因为这份“温柔”,陈思思更加不敢懈怠。

云雪儿让她休息,她就乖乖回宿舍。但等所有人都睡着了,她会偷偷溜到楼梯间,对着手机里录下的视频,一遍又一遍地练习。她不想辜负雪儿姐的期望,她想成为雪儿姐的骄傲。

她把这份努力藏得很好,从不让云雪儿发现。她怕雪儿姐会担心,会觉得她不听话。

有一次,她因为低血糖在练习室晕倒了。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休息室的沙发上,身上盖着一件带着淡淡香气的外套。

云雪儿就坐在旁边,手里端着一杯温热的红糖水,看到她睁眼,眉头立刻蹙了起来。

“怎么这么不小心?”她的语气里带着一丝责备,但更多的是心疼,“是不是又没好好吃饭?”

“我……”陈思思心虚地低下头。

“傻丫头。”云雪儿叹了口气,把水杯塞进她手里,“快喝了。记住,身体是革命的本钱,绝对不能拿自己的健康开玩笑。你这么有天赋,底子又好,不用那么拼命,知道吗?”

陈思思捧着温热的杯子,眼圈一下子就红了。她用力点头,把感动的泪水和甜腻的红糖水一起咽进肚子里。

她当时并不知道,云雪儿口中的“天赋”和“底子好”,指的到底是什么。

她只是单纯地觉得,自己遇到了全世界最好的前辈。

她的唱功和舞蹈飞速进步,很快就在同期练习生中脱颖而出。云雪儿给了她很多机会,推荐她去参加各种小型商演,积累舞台经验。每一次,她都表现得很好,台下的掌声一次比一次热烈。

直到那一天。

那是一个户外音乐节的舞台,也是云雪儿推荐她去的。舞台是临时搭建的,有些简陋,但观众很多。陈思思站在舞台中央,灯光打在她身上,她感觉自己像一颗星星。

音乐响起,她开始跳舞,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力量和热情。就在一个高难度的跳跃动作落地时,她脚下的脚手架发出“嘎吱”一声刺耳的巨响,然后,猛地向下塌陷。

剧痛从脚踝处传来,瞬间席卷全身。

世界在她眼前天旋地转,最后归于黑暗。

再醒来时,是医院里刺鼻的消毒水味。医生告诉她,脚踝粉碎性骨折,以后再也不能跳舞了。

她只是觉得自己运气不好。

云雪儿第一时间赶到医院,握着她的手,眼圈红红的,不停地自责:“都怪我,思思,如果不是我推荐你去那个音乐节……”

“不关你的事,雪儿姐。”陈思思反过来安慰她,“是我自己不小心。”

她拿着公司给的一笔补偿金,离开了那个承载了她所有梦想的地方。她没有一蹶不振,不能跳舞,她还可以唱歌。她开始在网上当一个唱见,凭着出色的唱功和之前积累的一点人气,渐渐有了些名气。只是偶尔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她还是会梦到那个崩塌的舞台,然后从剧痛中惊醒。

生活似乎就这样平静地继续下去,直到她听说,另一个和她同期的练习生,那个舞蹈天赋仅次于她的女孩,生了一场大病,退圈了。

她去医院探望那个女孩。

病床上的女孩瘦得脱了相,看到她来,眼神里没有半点光彩。两人聊了很久,从练习生时期的趣事,聊到各自的现状。临走前,女孩忽然拉住了她的手。

“思思,你还觉得云雪儿是个好人吗?”

陈思思愣住了。

“她就是个恶魔!”女孩的声音不大,却充满了怨毒,“一个披着天使皮的恶魔!”

女孩开始讲述。她告诉陈思思,公司里那些资历老的人都知道一个不成文的规矩:离云雪儿近的、有天赋的练习生,最后都不会有好下场。

“十年前,有个叫李若萱的,你听说过吗?和云雪儿同期的成长性偶像,唱歌跳舞样样顶尖,所有人都说她是下一个天后。云雪儿呢,表面上跟她姐妹情深,背地里嫉妒得发疯。她给李若萱推荐了一个教学方法特别严苛的声乐陪练,说能帮她突破瓶颈。结果呢?李若萱的嗓子废了,高音再也上不去了!”

“这只是她干的其中一件!还有很多人,有的莫名其妙受伤,有的被爆出黑料,有的家里突遭变故……只要是能威胁到她地位的人,都会出事!”

女孩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陈思思,一字一句地说:“你的脚!你真以为那是意外吗?她肯定没亲自动手脚手架,但那个舞台是她推荐给你的吧?而且你想想她给你那么多机会有几个是真的没有隐患的?”

轰的一声,陈思思的脑子炸开了。

红糖水,温柔的鼓励,关切的眼神……所有温暖的记忆,在这一刻都变成了尖刀狠狠扎进她的心脏。

后背一阵阵发凉,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她疯了一样冲出医院,找到云雪儿,当面质问她。

云雪儿听完她的话,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思思,你怎么会这么想我?我从来没有做过那些事……是不是有人在你面前说了什么?”

她那副无辜又委屈的样子,让陈思思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陈思思拿着那笔赔偿费,找了律师,把云雪儿告上了法庭。

结果可想而知。

没有证据,只有另一个受害者的口述,和一堆站不住脚的“黑料”。她败诉了。

败诉那天,天是灰色的,就像她租住的这间小屋的墙壁。陈思思把自己摔在床上,将脸埋进枕头里。手机屏幕的光映亮了枕头的一角,上面是铺天盖地的谩骂。

“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想红想疯了吧,连自己恩师都咬。”

“这种人就该滚出圈子!”

每一个字都反复切割着她早已千疮百孔的心。绝望像潮水没过头顶,让她无法呼吸。

就在这时,有人敲了敲门。

笃,笃,笃。

不轻不重,很有节奏。

陈思思没有理会。房东?催房租的?无所谓了。

敲门声停了,几秒后,又响了起来。这一次,更加执着。她烦躁地爬起来,趿拉着拖鞋去开门。

门口站着一个穿着职业套裙的女人,三十岁上下,相貌普通,脸上带着一丝公式化的微笑,看起来像个保险推销员。

“你找谁?”陈思思的声音沙哑。

“我找你,陈思思小姐。”女人说着,视线越过她,扫了一眼屋内狼藉的景象,“看来你过得不太好。”

“你是谁?”陈思思警惕地堵着门。

“一个能帮你的人。”女人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递了过来,“我们是‘谟涅摩叙涅’的使者。”

陈思思没有接。

女人也不在意,自顾自地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支装着蓝色液体的注射器。“只要把这个东西,注射到你恨的人身上,她就会变成一张皮。一张你可以穿在身上的皮。”

陈思思浑身一僵,她看着那个女人,像在看一个疯子。

“你们怎么知道我恨谁?”

“新闻上都是你的报道。”女人的笑容里多了一丝怜悯,“被人背叛,梦想破碎,还被所有人唾弃。你不恨吗?你不想拿回属于你的一切吗?你不想变成她,让她也尝尝从云端跌落的滋味吗?”

女人的每一个问题,都精准地踩在陈思思的痛处上。

“更重要的是,”女人向前一步,声音压低,充满了蛊惑,“你不想拯救更多像你一样的女孩,免受她的侵害吗?去吧,这是你的正义。”

她将那个冰冷的小盒子塞进陈思思手里,然后转身,高跟鞋敲击着楼道的地面,很快消失在拐角。

陈思思低头看着手里的盒子,心脏狂跳。理智告诉她这很荒谬,可心底里那个被怨恨和不甘填满的野兽,却在疯狂地叫嚣着。

一周后,云雪儿公寓楼下,几家娱乐媒体的记者正百无聊赖地抽着烟。忽然,他们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陈思思。

她化了淡妆,穿着一身得体的连衣裙,手里提着大包小包的名牌礼盒,记者们立刻围了上去,闪光灯亮成一片。

“陈思思小姐,你来这里是找云雪儿的吗?”

“你是来道歉的吗?”

陈思思对着镜头,深深鞠了一躬。“之前是我太偏激,误会了雪儿姐。今天我是特地来向她赔礼谢罪的。”

公寓里,云雪儿通过猫眼看着楼下的闹剧,嘴角勾起一抹轻蔑的笑。这个蠢货,终于还是撑不住,服软了。这对她来说是最好的公关素材。

她打开门,在陈思思走到门口时,立刻换上了一副惊喜又心疼的表情。

“思思!你怎么来了?”她快步上前,一把抓住陈思思的手,眼圈瞬间就红了,“你看看你,都瘦成什么样了。快进来,外面记者那么多,别着凉了。”

一场完美的姐妹情深戏码,在记者的镜头前上演。

门在身后关上,隔绝了所有视线。

云雪儿脸上的热情迅速褪去,她松开手,靠在鞋柜上,居高临下地打量着陈思思,但还是那种温柔的语气说:“行了,东西放下吧。你能想通就好了,咱们还是好姐妹不是?”

陈思思低着头,顺从地把礼物放在玄关。“雪儿姐,对不起,我……”

“吃饭了吗?”云雪儿打断她,走向厨房,“正好我叫了外卖,一起吃点吧。吃完饭,你就跟我的经纪人去发个联合声明,这件事就算过去了。”

她从始至终,都没有正眼看过陈思思。

餐桌上摆着精致的日料。云雪儿吃得很优雅,她享受着这种掌控一切的感觉,享受着陈思思在她面前像个犯错的孩子一样,连头都不敢抬。

“多吃点,”云雪儿夹了一块金枪鱼腩放进陈思思碗里,“看你瘦的,以后别那么冲动了,冤枉别人并不会给你带来好处。”

冤枉吗……呵呵,真的会演了,怕我带录音笔是吧……

陈思思默默地吃着,米饭和鱼肉在嘴里,却尝不出任何味道。她的手在桌下,死死攥着那支冰冷的注射器。

“对了,”云雪儿放下筷子,用餐巾擦了擦嘴角,“我新买了一瓶香水,就当送给你了,等我一会,我去找一下。”

机会来了。

陈思思站起身,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膛。她走进卧室,云雪儿背对着她,正在找些什么东西。

就是现在。

陈思思猛地扑上去,从背后死死勒住云雪儿的脖子。另一只手里的注射器狠狠地扎进了她的颈侧!

“你!”云雪儿的眼睛惊恐地睁大,她疯狂地挣扎,手肘向后猛击,但陈思思像疯了一样,用尽全身力气将她按在梳妆台上,把整管药剂全部推了进去。

挣扎的力道迅速变小。

云雪儿的身体开始剧烈地抽搐,随即像一滩烂泥,瘫软下去。在陈思思的眼前,那个光鲜亮丽的偶像,血肉、骨骼仿佛变成流体流出,变成了一张皱巴巴的皮,滑落在地。

陈思思喘着粗气,看着地毯上那张从头发到脚尖都栩栩如生的人皮,她没有犹豫太久。

她脱下自己的衣服,颤抖着手,从那张皮的后背裂缝处钻了进去。

皮肤贴上来的感觉像穿上了一件湿漉漉的紧身衣。她比云雪儿要高一点,皮囊有点挤,五官和四肢都错了位。

她从口袋里摸出另一支装着红色液体的注射器对着自己的手臂扎了进去。

一股灼热的刺痛感瞬间传遍全身。皮开始收缩、调整,骨骼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肌肉被强行拉伸、重塑。剧痛让她几乎晕厥过去。

她不知道过了多久,当一切平息下来时,她扶着梳妆台,慢慢站直身体。

镜子里,一张完美无瑕、巧笑倩兮的脸正看着她。

那是云雪儿的脸。

她抬起手,摸了摸镜中人的脸颊。

从今天起,我就是云雪儿。

……

我是云雪儿。

我天生就该站在聚光灯下。从小,父母的夸赞,邻居小朋友羡慕的眼神都告诉我,我是最棒的,唱歌最好听的那个。

这群孩子里,有一个叫李若萱的女孩,她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像月牙。我们很快成了最好的朋友,一起被星探选中,成了公司的养成系偶像。

练习室的灯光永远那么亮,照得木地板反光。我们挥洒汗水,畅想未来。

可我慢慢发现,我不是最厉害的那一个。

若萱,她比我唱得好,舞也跳得好,还比我更努力。镜子里的她总是比我更耀眼。

我们是一个团队,可团队总有单飞的一天。如果若萱在,我还能是那个唯一发光的人吗?

我开始有意无意地夸她,把她捧得高高的,让她相信自己是下一个天后。我悄悄打听了公司所有经纪人的底细,然后向她“诚心推荐”了王经纪人。

圈内人都知道,王经纪人以严苛和不科学的训练方法出名,毁在他手里的苗子不少。

“雪儿,你确定吗?我听说他……”若萱有过片刻的犹豫。

“若萱,你得相信我,也得相信你自己。只有最严厉的老师,才能带出最优秀的学生。”我握着她的手,眼神真挚。

她信了。

结果就是,若萱的嗓子在一次高强度发声练习后,彻底毁了。

我去医院看她,她躺在病床上,看着我的眼神里没有了往日的光。我们大吵了一架,我最好的朋友,就这么没了。

后来,我又用类似的方法,不动声色地“劝退”了好几个有威胁的新人。手段越来越熟练,心也越来越硬。

可那又怎样呢?在所有人面前,我依然是那个温柔善良、提携后辈的完美偶像云雪儿,不是吗?

回忆的潮水退去,公寓里的寂静让人心慌。

云雪儿,或者说陈思思,捂着脸,身体因恐惧和恶心而颤抖。她继承了云雪儿的一切,包括这些肮脏、淬了毒的记忆。

她不想成为那样的恶人。

在套上这张皮,消化了那些记忆的最初,她每天都在噩梦中惊醒。镜子里那张美丽的脸,让她感到无比憎恶。

不行。

她对自己说。

我不能成为她。

从那天起,她开始努力地规训自己,强迫自己成为那个公众眼中、也是她自己曾经向往的“云雪儿”。她开始真心地去帮助新人,在一个练习生因为动作不到位而沮丧时,她会像曾经的云雪儿对她那样,递上一瓶水,温柔地说“加油,你很有天分”。

当看到对方眼里闪烁着感激的光芒时,一种陌生的、温暖的情绪会填满她的心。

事实证明,她是成功的。她不再是那个内心阴暗的云雪儿,融合了陈思思的善良以后,她是新的云雪儿,一个似乎真的配得上这个名字,配得上万千粉丝喜爱的,闪闪发光的偶像。

可她毕竟是替代者,是杀人凶手。

这份新生,是“谟涅摩叙涅”大人赐予的。她理应为了大人的伟大事业而奋斗。

为了让人类以另一种方式永生。

她亲眼看着那些三四十岁、人生失意的成年人,套上一个个风华正茂的少男少女的皮囊,获得重来一次的机会。

每当看到那些年轻的身体里,透出不属于那个年纪的世故与沧桑时,她都会感到一阵生理性的不适。

塔利亚总能看穿她的动摇。

“他们就算继续这样生活下去,也不过是浑浑噩噩地消磨青春,他们是一些差生,失败者!把他们的青春给更需要的人,有什么不对?”

“可是……”

“别忘了,阿俄伊得,你也是替代了她人。从道德上,无论你用多么正当的名义,你也是杀死了原来云雪儿的凶手。你和他们,没有区别。”

是啊,没有区别。

她痛苦地闭上眼。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不停地唱歌,把所有的祝福和祈愿都融入歌声里。她希望自己的歌能给那些迷茫的、痛苦的灵魂带去一点点积极的力量。

或许这样,就能稍微减轻一点自己的罪孽。

神明啊……如果真的有神明。

请宽恕我。

她走到窗边,望着楼下川流不息的车灯,无声地哼唱起下午在礼堂里的那首歌。

歌声是她最后的避难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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