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神真挚而热切,那拍在肩上的手,传递着沉甸甸的兄弟情义和皇室承诺:
“倒是你!五大灵院,龙潭虎穴,此去……务必珍重!”
“期待你——早日归来!” 最后四个字,他说得格外用力,仿佛要将这期盼烙印在夜风里,烙印在彼此的心间。他期待着,有朝一日,这位以凡人之躯挽天倾的兄弟,能带着一身传奇,重返这片他们共同守护过的土地。
林天启感受着肩上传来的力量,看着张恒眼中那毫不作伪的关切与期盼,平静如深潭的眼眸深处,终于掠过一丝极淡、却真实的笑意。他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迎着张恒的目光,微微颔首。
月光如水,静静流淌在两人身上,将他们的身影拉得很长。凉亭之下,再无言语。只有那份厚重的托付、坚定的承诺,以及深藏心底、对彼此未来的深深祝福,在无声的夜色中弥漫开来。
承天殿的喧嚣仿佛被隔在了另一个世界。此间,唯有离歌轻响,前路苍茫。
五日时光,如指间流沙,悄然逝去。
林天启告别了父亲与焕然一新的林家府邸,孤身一人,按照那神秘老者留下的指引,来到了大力神都城约定之地。此地已远离了神都的喧嚣与繁华,唯有一片广袤无垠、人迹罕至的枯寂芦苇荡。
时值深秋,凛冽的寒风如同无形的剃刀,卷过茫茫苇海。枯黄的苇杆高耸如林,在风中发出低沉呜咽般的“沙沙”声,此起彼伏,连绵不绝,更添几分苍凉与萧索。
一张同样饱经风霜、几乎快要散架的木椅突兀地立在那里,而木椅之上,端坐着一道身影。
那人头戴一顶宽大的、边缘有些破损的陈旧斗笠,斗笠压得很低,遮住了大半面容。他身上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灰褐色麻布短褂,裤脚沾满了泥点,脚上蹬着一双磨得看不出原色的草鞋。
整个人仿佛与这片枯寂的环境融为一体,气息内敛沉寂,若非亲眼所见,几乎难以察觉其存在。他就那么安静地坐着,像一尊亘古不变的雕塑,任凭寒风卷起衣角,吹动枯苇。
林天启他迈着脚步,踩着松软的淤泥和倒伏的枯苇,一步步朝着那码头尽头的孤影走去。脚步声在空旷的苇荡中显得格外清晰。
当他距离木椅不足十步之时,那斗笠下,一个苍老却异常平稳、仿佛无视了周遭凛冽寒风的声音缓缓响起,清晰地传入林天启耳中:“你来了。”
没有询问,没有寒暄,只有一句简单的陈述,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了然。
林天启脚步顿住,停在老者面前。他挺直脊梁,目光坚定如磐石,迎着那斗笠下仿佛能穿透人心的视线,用力地点了点头,声音不大,却在这片荒芜之地掷地有声:
“是!我决定好了!出发!”
没有多余的废话,没有对前路的恐惧,只有斩钉截铁的两个个字——出发!
一声低沉的笑声从斗笠下传来,带着几分赞许,也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沧桑。那笑声仿佛蕴含着某种奇异的力量,让周围呜咽的风声都为之一滞。
接着,一只枯瘦却异常稳定、骨节分明的手抬起,轻轻摘下了那顶遮挡面容的陈旧斗笠。
一张布满深刻皱纹、饱经风霜的脸庞显露出来。灰白的头发有些凌乱,被风吹拂着。皮肤黝黑粗糙,如同被岁月和风沙反复打磨过的岩石。
但那双眼睛——那双深邃如古井、仿佛蕴藏着无尽星河与岁月沉淀的眼睛,却亮得惊人!此刻,这双眼中正带着一丝毫不掩饰的、真实的笑意,如同拨开阴云的暖阳,落在林天启身上。
看着眼前这张熟悉又陌生的脸——那曾经是街边烤着叫花鸡、带着烟火气的“店老头”,如今却是能轻易定住绝世凶兵、一语赦免强敌的莫测高人——林天启心中感慨万千。他脸上也不由自主地浮现出真诚的笑容,带着几分亲近,也带着一丝少年人的促狭,开口问道:
“前辈,晚辈还有个不情之请。咱们这都要踏上未知的旅途了,总不能还一直叫您‘店老头’吧?您看……是不是该告诉晚辈,您老究竟是何方神圣,尊姓大名啊?”
“臭小子!” 老者闻言,眼睛一瞪,那笑意瞬间化作佯怒,抬手作势欲打,一股无形的气劲让周围的枯苇都猛地向下一伏,“我很老吗?!我还风华正茂!”
这“老顽童”般的反应,倒是冲淡了不少此地肃杀的氛围。
林天启笑着躲闪了一下,眼中充满期待。
老者收起佯怒,看着林天启期待的眼神,脸上的神情渐渐变得悠远而深邃,仿佛穿透了层层时空,看到了无比久远的过去。
他缓缓站起身,那看似佝偻的身躯在站直的瞬间,竟给人一种顶天立地、撑开苍穹的错觉!一股难以言喻的、仿佛源自洪荒太古的磅礴、苍茫、厚重、而又孤高的气息,如同沉睡的火山般,在他身上悄然苏醒、弥漫开来!
这股气息并非刻意释放的威压,却让林天启瞬间感到呼吸一窒,灵魂深处都为之震颤!脚下的泥地仿佛在无声地下沉,周围呼啸的寒风仿佛被一只无形巨手扼住,彻底停滞!
整片枯寂的芦苇荡,在这一刻陷入了绝对的死寂,连苇杆都停止了摇摆,仿佛在向某种至高的存在无声膜拜。
老者目光如电,穿透虚空,声音不再苍老,反而变得如同洪钟大吕,带着一种碾碎时空、傲视寰宇的孤绝与威严,在这片被凝固的天地间轰然回荡:
“姓名?呵……俗世虚名,早已随烟云散尽!这方天地,能记住的名号不多……”
他微微一顿,那四个字,如同四座太古神山,带着万钧之力,重重砸在林天启的心湖之上,掀起滔天狂澜:
“世人皆称我为‘武!极!古!岳!’”
武极古岳!
四个字落下,仿佛引动了天地共鸣!天空厚重的铅云竟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撕开一道缝隙,一缕金色的阳光如同神剑般刺破阴霾,恰好照射在老者那并不高大、此刻却仿佛与天地齐高的身躯之上!
林天启如遭雷击,瞳孔骤然收缩到极致,大脑一片空白!
好似从未听说过一般。
“很响亮的名号,但我孤陋寡闻了!”林天启心中暗想。
武极古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