翁叡祺在白日里短暂见过王蕤意,之后再不见她的踪影,心生担忧。
他低调前往小院探看情况,却在必经之路上被天兵天将拦住,不得通过。
天宫人多势众,他一匹孤狼不能与他们起正面冲突,假意听劝,掉头就走不硬闯。
实则他长时间躲在阴秘的角落,嵬然不动,隐忍又有耐心。
直到轮值的天兵换班交接时,他抓紧时机瞬息闪过。
好不容易他来到小院,没曾想这儿狼藉得连院门都没有。
院子里,轩寒笙抓住王蕤意的手大声咆哮,她根本躲不开。
她在微凉的夜里只穿着单薄的素衣,哭得楚楚可怜。
这一幕吓坏了翁叡祺,生怕轩寒笙加害于她。
他慌不择路,直接挥剑就砍屏障,根本来不及有多余的顾虑。他只想救出王蕤意,绝不能再让她受到一点伤害!
院子里的两人看见他后,很快从震惊中反应过来。
轩寒笙正在气头上,正巧翁叡祺送上门找死,祂欢迎至极。
出乎王蕤意所料,轩寒笙竟大手一挥解除了小院的隔离屏障,大度放翁叡祺进来。
轩寒笙揽住王蕤意的肩膀,彰显祂的主权。
王蕤意肯定不愿意让翁叡祺看见这些,百般拒绝祂的靠近。
轩寒笙阴沉着脸贴在她耳边,低声说:“再乱动,信不信我杀了他。”
被祂一吓,王蕤意立马老实,乖乖任祂搂着。
轩寒笙心满意足,转变脸色,对走来的翁叡祺故作轻松道:
“大晚上的你这是走迷路了?还是想来看看我们有多恩爱?”
说完祂低下头,狠狠在王蕤意脸颊上“啪叽”亲一口。
王蕤意敢怒不敢言,泪眼朦胧地摇摇头,想否认这一切。
她极力掩盖的不堪偏偏被轩寒笙轻易捅出来。
“你的妻子的确算得上一个尤物,滋味很美妙。
难怪你念念不忘,可惜本尊还没玩够,暂时不能还给你。
要是你想另觅他欢,本尊也可送你几个漂亮的小仙玩玩。”
祂废话讲一大堆,翁叡祺根本不理,完全不把祂放在眼里。
雄性之间的较量在一碰面就开始,一个简单的眼神、话语间的挑衅都显露着刀光剑影。
就算轩寒笙的神识压制让翁叡祺喘不上气,脚下每走一步都艰难,但为了王蕤意他不会退缩。
他走得缓慢,将所有的艰难掩盖成正常的模样,不让她看出异常。
翁叡祺没有胆怯,顶着轩寒笙的压力,一步一步走到王蕤意身前,轻轻抚摸她的脸,心疼地问:“你还好吗?”
他此举简直视旁边的轩寒笙为空气,轩寒笙简直咽不下这口气,暗中祭出神器想一招了结他。
滚烫的泪水从王蕤意眼中滑落,沾湿了他的手掌。她先摇摇头,想说过得不好。
很快想起旁边站着一个疯子,她又重重点头,违心地说:“我很好。”
这三个字暂且延缓轩寒笙想杀人的心思,祂得意地笑笑,把王蕤意抱开,离翁叡祺远一点。
“你们现在已经没关系了,别随随便便摸我的蕤意。”
祂看翁叡祺的表情带着嫌弃,好像他是什么很脏的污秽。
“你也听到了,蕤意说她很好,不用你在这儿惺惺作态。”
翁叡祺瞪祂一眼,眼里同样放着厌恶的光。祂真当其他人是傻子,真话假话听不出?
轩寒笙自觉处在上风,高他一等,不把翁叡祺的冒犯放在眼里,出言讥诮:
“就算你们曾经是夫妻,她主动与本尊做了那么多亲密的事,对你毫无忠贞可言,你何苦还牵挂她,她这样的女人不值得。”
轩寒笙故意戳他肺管子,刺激他作为男人的尊严。
祂的小算盘是最好把翁叡祺气得跳脚,破口大骂王蕤意是贱妇。这样才能伤王蕤意的心,断了她想走的念头。
很可惜翁叡祺让轩寒笙失望了,他不仅不生气,反而说:
“你们的纠葛缘何而起我知道得一清二楚,帝神不必以为蕤意是倾心于你。”
轩寒笙没想到他这般的牙尖嘴利,在他身上讨不到半点好。
翁叡祺望着王蕤意,语重心长:“成大事者历来要有不拘一格的勇气,意儿,你要记住,皮囊是最不值得一提的东西。”
他这番话无疑是在打轩寒笙的脸,轩寒笙只能看到王蕤意是个卑贱的女人,靠祂的庇护活着。
而在翁叡祺的心里,她有抱负,有希望,是个能成大事的人。
翁叡祺害怕世俗的观念拖累她,一直在告诉她“皮囊”只是外象,不值一提,不要庸人自扰,看轻自己。
他说的道理王蕤意都懂,她点点头,把他的话放进心里。而轩寒笙说的通通当放屁,她绝对不会妄自菲薄!
轩寒笙脊梁骨爬上凉意,冷眼旁观这两人眉来眼去,他好像明白了什么。
王蕤意可以随便和祂玩,难道就是因为翁叡祺教的“皮囊是最不值得一提的东西”?
她脑子里好像从来没有“贞洁”这样的枷锁,为达目的可以不择手段,包括背叛丈夫。
而翁叡祺对此毫不在乎。
这是轩寒笙最不能接受也最不能理解的地方。
祂哪里知道,对翁叡祺和王蕤意来说,他们的爱能跨重重山海,抵御一切偏见,只为两个灵魂忠贞地相爱。
即使当年他们只是凡人之躯,他们的爱亦拥有力量,是能勘破永恒和生死的存在。
哪怕轩寒笙不能理解这两个人,祂今晚却敏锐地觉察到他们之间有着坚不可摧的东西。
祂意识到自己永远插不进他们两人之间。只要翁叡祺活着,王蕤意就会爱他,永远追随他!
哪怕轩寒笙把王蕤意再关上千年、万年,她还是不会爱祂!
轩寒笙意识到这些,心底冷意瘆然,慌乱得心跳声鼓燥耳膜,再听不进周遭的嘈杂。
王蕤意不会爱祂、王蕤意不会爱祂、王蕤意不会爱祂…这就像最可怕的诅咒萦荡在轩寒笙心头,扰乱祂的思绪,使祂恐慌。
如今她想走,就是因为翁叡祺!当初她在元空未央不辞而别,也是为了翁叡祺!
翁叡祺还会教唆她可怕的言论,她只是个女人,从凡间来的低微小仙。为什么要教她做不切实际的梦?
就是因为这些惑乱人心的言论,王蕤意才会不喜欢待在天宫,整天跟祂嚷嚷着狗屁的自由、自我。
所以就算祂迁就她到前所未有的地步,各种抬举,她还是不领情,根本没意识帝神的宠爱有多么珍贵,多少仙神求之不得。
就是因为翁叡祺毫无道理的妄言谬论,王蕤意才变成了如今这样牙尖嘴利的可憎模样,导致最初在元空未央那个温婉清丽的王蕤意彻底消失。
翁叡祺就是一个毒瘤!那个多年前萌生的想法愈发偏激,不停在轩寒笙脑海里盘旋——杀了翁叡祺!
短短时间,轩寒笙百转千回想了这么多,旁边的两人一无所知。
他们看得出轩寒笙脸色阴沉,心情很不好。
但翁叡祺还是大着胆子为王蕤意求情:
“帝神,您之前为蕤意所做的一切鄙人感激不尽。没有您的帮忙,蕤意和我活不到现在。
我们一直诚心诚意想报答您,蕤意也为您做了她能做的一切。
您即将迎来新婚之喜,再把蕤意拘在这院子里,恐怕有伤您和未来神后的和气,不若放了她。
鄙人愿成为您手里最锋利的刀,为您肝脑涂地,效犬马之劳,报答您的再造之恩。”
翁叡祺说完这番滴水不漏的话,轩寒笙没有任何反应,神色冷漠,好像根本没有听进去。
突然祂眼里起了杀意,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掐住翁叡祺的脖子。
至高无上的神出手,只是一介小仙的翁叡祺根本没有还手之力。
王蕤意被祂掐碎过脖子,知道祂有多可怕。她惊恐万状,求轩寒笙松手,“求求您放过他,您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王蕤意慌乱之下连哭都来不及,只想快点掰开祂的手,翁叡祺已经被掐得整张脸涨成了紫红色,状相可怖。
“求您别掐了!他会死的!”王蕤意快急疯了,用尽浑身最大的力气去阻止轩寒笙,却掰不动祂的手分毫。
祂现在疯魔的模样跟当初掐死她的时候如出一辙,祂真的想杀人,祂不会松手的!
一想到翁叡祺会死,她的心就疼得受不了,头皮阵阵发麻。
眼下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收好翁叡祺的灵魂,别叫他去那么可怕的阴曹地府走一遭。
等轩寒笙冷静下来,她再想办法修好翁叡祺破碎的脖子,复活他。
翁叡祺经历了和王蕤意一模一样的断喉之痛,咔嚓一声,瞬间断气儿。
王蕤意眼疾手快将他析出的灵魂收到体内藏好。直到此时,她都以为一切尚有转机。
可是轩寒笙不仅杀了翁叡祺,还丧心病狂将他的仙元掏出来捏碎,翁叡祺的尸体瞬间灰飞烟灭。
“啊啊啊——”王蕤意彻底疯了,嚎啸之声哀彻天宫,她根本没能力阻止轩寒笙的所作所为。“啊啊啊——”哀声阵阵不断。
烟花绽放的巨响压过她悲戚的哀嚎,没有打扰天宫正庭的歌舞升平、喜气洋洋。
她疯疯癫癫在地上摸索,试图找到一块翁叡祺身体的碎片,可地上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
翁叡祺死在她面前,是一个巨大的无法接受的冲击,她悲伤得连一个字都说不出,只能无助地哀嚎。
“啊啊——”声声泣血,肝肠寸断。
杀了翁叡祺,轩寒笙如释重负,尽管随意杀仙会招致天道惩罚祂也不在乎。
祂心满意足地抱住王蕤意,拦下她在地上摸寻的手。
“你再没有理由离开我。”祂在她耳边眷眷低语。
轩寒笙后悔没早点杀了翁叡祺。
他一死,困局自然而解,断绝了王蕤意所有的退路。
普天之下,她已无处可去。除了天宫,没人愿意再收留她。
哪怕祂日后和桐之荷成婚,祂也有办法解决那个誓文书。
那天在流星台签下誓文书不过是权宜之计,让她安生点,别整天和祂闹。
祂从未真正想过放走王蕤意。
堂堂帝神可不是一个粗鄙女子任意揉搓的工具,她想如何便如何。既然招惹了祂,就得负责到底。
活生生的人顷刻间就灰飞烟灭,王蕤意多希望这只是一个噩梦,一个疼得很真实的噩梦。
吵闹、哭叫、痛彻心扉,全都是那么真实。翁叡祺死了,彻彻底底消散在天地间。不是梦!不是梦!
祂杀了翁叡祺,祂还有什么脸面来碰她!王蕤意只觉得祂恶心,天底下没有比轩寒笙更可恨的存在。
暴躁愤怒的情绪挑动,王蕤意狠狠甩了轩寒笙一巴掌,咽着哭腔含混不清大骂一声“滚开!”
轩寒笙硬生生受了她这一巴掌,疼倒是不疼,就是声音打得响。
短短一晚她就甩了他两个巴掌。
第一次轩寒笙很生气,不加节制地收拾了她。
这一次,轩寒笙没有动怒。翁叡祺才死,她需要时间平复心情,祂不会怪她。
翁叡祺都死了,她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不如鱼死网破跟轩寒笙闹得天翻地覆,不要再有任何顾忌!
王蕤意疯了,不考虑自身能承受的仙灵极限,逼出了最狠厉的杀招,誓要杀轩寒笙报仇!
轩寒笙不知道她会被逼到这份上,神情阴绝,银发纷飞,每一招每一剑都冲祂命门来。
她这样不管不顾的疯劲儿就跟那年在魔息诡渊入魔时一样,跟她讲什么都听不进去,眼里只有杀戮。
轩寒笙轻松躲过她每一招,没有还手的意思。
整座小院很快被打得稀巴烂,成一片废墟。
喧闹的夜里,偏远小院的打斗声并不突兀,没有惊动宴会上的欢声笑语。
轩寒笙正在犹豫要不要用锁仙绳把她捆起来,她趁祂晃神的功夫迅速逃走。
王蕤意明白,她杀不了祂,甚至伤不了祂一根寒毛。祂的实力深不可测,远超她的想象。
她只有一条路——把事情闹大。当初一个小小的喜神,也要赔上梧季这么高位的神。没理由她的翁叡祺就要死得冤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