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丁溺水的消息传到段朝莹耳中,“小事,许是不会凫水导致的过度惊恐,让他午后在房中休息,明日再值日。”
“夫人真是菩萨心肠。”
段朝莹心中纳闷,冬日寒凉,怎么会有家丁失足滚到池塘里去,也幸好是发现得早,不然就算没淹死,那也要冻死的。
“我看就是他心术不正,这才遭了劫。”
老嬷嬷随口一言,她是个老迷信,就爱说些神仙鬼怪的话。
段朝莹没心思理会这件小事,永旺这小厮原本就不服管,总是闹事,给他吃个警醒也好,“此事不再提,只是意外。”
刚和老嬷嬷下了盘棋,屋外又有丫鬟来报,“夫人,李氏还有二小姐到了。”
在书房处理公务的沈屿回听闻有人溺水,琢磨那个方向离表妹廊下近,起身欲走,常管家连忙过来禀告,
“大人,夫人娘家的人来了。”
“嗯?我还在忙公务。”
说是忙公务,口是心非的沈屿回负手往廊下走去。
廊下两个丫鬟睡得正香,突然一个激灵睡醒,她们毫无所知伸手擦擦眼角,打了个哈切,睁开眼就见到大人的锦靴就在眼前。
愣愣得由下往上看,大人面无表情,他双手负在身后,浑身威严如压倒猛兽的大山让人窒息恐惧,淡淡得俯视两个丫鬟,仿佛已给她们定下死期——
两个丫鬟扑通跪倒,头磕在冰冷的地板上,“大人恕罪!”
“表妹呢?”
“其他丫鬟呢?”
明明是分拨了六个丫鬟,怎么只有这两个在?
他不在,府里的丫鬟这么怠慢?
幸好房间内传来动静,沈屿回掀袍跨过门槛,“不跟上来伺候,等我将你们逐出府外?”两个丫鬟连忙爬起身跟随,在茶桌上找到表小姐的身影。
“表哥勿恼,是我让她们睡的。”
“终究是照顾你的,领了银钱就要干活。\"
丫鬟胆战心惊得端茶倒水,沈屿回坐在对面看她摸兔子,这样安静也好,小命还在这里吊着,他回京后就在查当年之事,只要再给他多一点时间——
明明沈屿回没有说话,表妹却如听见了心声一样,说了句:“表哥,你别管了。”
沈屿回以为是意外,疑惑得嗯了声。
挥退两个丫鬟后,符诱安有一搭没一搭揉揉兔子耳朵,嘴上却直入正题,将表哥近期回京的所有动向,甚至调查对象还有计划全盘托出,包括对贵妃娘家大哥之事。
“听说贵妃大哥最近在京城为所欲为,豢养不少罪奴,想必表哥也是知道的。”
“您是不是想借皇后之手——”
对面的男人风轻云淡得吹吹茶杯中的雾气,“表妹,别瞎说话。”符诱安不语,隔着白纱窥见他微摇的茶杯,显然他是震惊的。
“表哥若是被揭发,也是死罪。”
沈屿回:“不会。”
“符家不至于你如此。”
沈屿回无可奈何,提醒她:“那也是我外祖家,安儿。”
“表哥如今官运亨通,不久便可扶摇而上,听闻您正直无私,打击贪官污吏毫不手软,从来不藏私,何——”
“我现在也没在干伤天害理的事,表妹,我不知你在哪里听得这些风言风语,都是假的,你放宽心,只管在家里好好养病。”
明明是真的,表哥骗人。
符诱安心中沉重,仿佛压了一块大石排解不去。
她生来就具有妖怪之力,还能化形,父亲担忧此事传出去,便以养病之名将她送到江南小宅养着,一去便是十年,回来时正值皇宫选秀。
本想以重疾脱身,谁料被暗中加害,幸好体质特殊,符诱安才幸免于难。
没想到,她没死引起了更大的祸事。
这五年,符诱安精神崩溃法力时有时无,深以为仇人就是皇后和狗皇帝,谁料今早听丫鬟讲述宫中八卦,正巧不巧说到乔贵妃。
一条线索将她纠结几年的问题,解开了。
幕后黑手是乔贵妃,这个跟她一辆马车上京的千金小姐。
想到如何报复她,符诱安就想发笑,吊死吧,吊一下松一下,无限循环到她吓死自己,不,太仁慈了,应该在她清醒时一点一点凌迟,不行,太痛快了。
先把她的儿子弄残失去皇子资格,等到她崩溃了,那就送他们一起下黄泉,好有个伴。
真的好有趣哦。
“表妹,你在笑什么?”
“我在想怎么搞死乔颜全家呢,你有什么好主意啊?”
沈屿回:“……”
“表妹,你出不去的。”
“嗯?我出的去啊。”
“你怎么出去?”沈屿回正想驳回携带丫鬟出去的想法,眨眼的刹那,表妹忽然消失在原地,余光中她出现身侧,弯着腰明目张胆凑近他。
沈屿回手臂微动,瞬间脑后发凉,定睛看向座位空空如也。
能做到这么快的速度,绝非凡人。
“表哥别害怕,我一般不这样的。”
“……”一般不这样——那不一般的时候就会这样瞬移?
同时,沈屿回发现一个问题,“你看得见?”
“当然看得见啊。”话音刚落,符诱安顷刻间在余光中消失。
面前的座位上出现一道柔若无骨的身姿,只是恐怖的是,她的头扭转了一百八十度,脸上的白纱不翼而飞,一双全黑的眼朝他眨巴眨巴——
沈屿回承认被吓到了,紧闭双眼出声,求饶,“表妹,别玩了。”
符诱安哑然,“你不害怕我?”
她真的无法理解沈屿回,太善良太倔强,不顾京城流言将她带回府中,冒着和妻子离心的危险,让表嫂照顾她,如今纵使知道她是妖,他居然不跑。
真是个怪人。
外人铁面无私的判官,在她面前是温润如玉的表哥,和蔼亲切,脾性温柔。
如今在她的疑问下,他身体止不住得颤抖,呼吸声紊乱破碎,一双氤氲着云雾的眼睁开——泪珠啪嗒啪嗒得掉,眼角通红瞳仁直勾勾盯着她,
他哭得稀吧碎,满脸脆弱,哽咽道,
“我不怕,你是我妹妹。”
“表妹,是谁害死的你,表哥替你复仇。”
“……”许久的沉默。
哦, 原来以为她是鬼啊。
符诱安喉间溢出轻笑,脸上却不是欣喜的表情,她好奇得接住滚落的泪珠,热热的,是表哥脑补她的悲惨经历哭的。
莫名得感觉,他实在是个憨货,怪叫人心疼的。
“表哥,这些事,你就不要插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