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室准备间，水流刷刷，周静雯和乔杨正并排刷手。
“怎么样，紧张吗？”周静雯扭头望向乔杨。
乔杨脚踢门边感应小洞，手术室门打开，笑着望向周静雯。
“你说呢？”
说着乔杨不等周静雯回答，便先进了手术室。周静雯见状笑了笑，随即也跟在她身后进了手术室。
此刻手术室里，陈明杰和曼曼已经提前来做准备，看到两人，他不禁开口调侃道：“格慕两大女神终于又会师了。”
周静雯听闻忍俊不禁：“乔杨，你以前的人设崩的稀碎啊，连陈明杰都敢开你的玩笑了。”
乔杨瞪了陈明杰一眼，虎着脸，陈明杰做紧张状，而他身侧的曼曼跟着有些紧张，默默观察了一下，意识到三人都在开玩笑，这才放松下来。
周静雯穿好手术衣，走到床边，段萌萌躺在床上已经进入麻醉，只露出脸部，嘴里插着引流管。另一侧的乔杨也做好了准备，和周静雯对视一眼，点点头。
“手术开始。”周静雯缓缓开口道。
随即周静雯持笔，轻轻在段萌萌鼻子上画线。陈明杰和曼曼轻轻撑开鼻孔，扩大视野。看到鼻腔里的情况，陈明杰和曼曼倒吸一口冷气。
陈明杰说道：“这里面简直跟浆糊一样。”
“不打开也看不出来，这结构全都破坏了。”曼曼言语中有些焦急。
乔杨用钳子夹着在鼻腔组织里翻看。
“本身的移植物也歪了，中隔也是偏的，而且，过了这么多年了，旁边的发育也都是不对称的。”陈明杰继续汇报情况。
曼曼也望向乔杨：“取都很难取干净，更别说重建了。”
“先处理干净鼻腔，我协助你来处理假体。”乔杨坚定地下达任务。
周静雯点头赞同，四人开始各自的任务。
手术室中墙上钟表不停在走。一段时间过后，周静雯仔细从鼻腔中取出一条红色的包膜组织，放在早已取出的假体旁边。
乔杨看了一眼，察觉到了周静雯的细腻，点头赞叹。
曼曼见状开口道：“我之前的医院，主刀都不取包膜。”
乔杨笑着解释：“因为包膜不好处理，很难像她取得这么完整。但不取的话，术后有发生包膜挛缩的可能性，会影响鼻子的外形。”
曼曼掂起包膜又看了看：“太厉害了。周主任您以后手术多带带我。”
周静雯得意看向乔杨，此刻她手上动作不停，已经在切取鼻中隔软骨。
“所以说，修复手术得早做，越迟疑，时间拖得越久，难度越大。”
“别臭屁了，快干活吧！”乔杨头也不抬说道。
镊子尖端夹着一小片薄薄的鼻中隔软骨，乔杨在灯下看了看，轻轻放进金属托盘。周静雯用尺子量段萌萌的鼻子，确定假体高度。随即周静雯仔细雕刻假体，一次又一次的斟酌对比，雕刻出最适合段萌萌的假体，植入她的体内。段萌萌原本的趴鼻梁，垫了膨体后明显挺拔了。而另一边乔杨开始缝线，曼曼小心剪短线头。
最后一针刺入段萌萌的鼻子，乔杨抬头笑着望向周静雯。
“鼻子手术完成，接下来进行颧骨修复手术。”
两个装满啤酒的杯子碰在一起。手术做完已是深夜，周静雯和乔杨饿了，但外边的饭馆都已关门，周静雯索性将乔杨带回自己家。此刻两人对桌而坐，干下一大口。
“怎么又是火锅呀？我发现了，我跟你吃饭就只配吃火锅，而且这还是外卖火锅，太没有诚意了。”乔杨忍不住吐槽，但这并不妨碍她吃的欢快。
“这是我最有诚意的表现好不好，吃完这么一顿，我得收拾三天。”周静雯笑道，随即眼见乔杨滴了一滴油在桌上，抽了一张纸，迅速擦了起来，“你怎么还漏嘴啊？哎哟我这实木的桌子，一进油就毁了。”
周静雯拿纸擦不得劲，又去找湿巾。
乔杨索性端着碗在屋里溜达起来，随手拉开抽屉，打开柜门看看。五斗柜上 摆着几张照片，有周静雯在国外留学的、格慕开业那天的合影，乔杨拿起一张几个年轻女孩的照片。
“怎么还有这种照片啊？”
周静雯不解，走过来看了看，是年轻的自己和乔杨，笑着说道：“刚开学时候拍的。那时候好像谁刚买了相机，抓着我们一通乱拍。”
乔杨摇头：“太丑了，尤其是你，你看，怎么那么土？”
乔杨说着把照片放周静雯脸边上，对比着，开玩笑说道：“我看看你都做了哪些项目啊……”
周静雯见乔杨的油手，忍不住夺走照片：“抓出手印了你。”
乔杨也不在意，挪回餐桌，拿起酒杯，顺势躺进客厅的躺椅。
“记得你走那天吗？还说跟我说，”说着乔杨模仿周静雯的语气道，“咱们走着瞧，以为自己演偶像剧呢？”
“都是上辈子的事儿了，就你记最清楚。我那还不是以为是你告得状。”
乔杨叹了口气，轻轻询问：“你还记恨老师吗？”
周静雯没有回答，而是站在桌边倒酒，酒瓶很快就空了，她又拿了一瓶，拿着酒起子搭在瓶盖上，这才缓缓开口道：
“现在当然没有了。不过当时特别恨，而且我那时候总觉得，虽然咱俩都是他的学生，可他就是和你更亲近。我总是设想，如果出事的是你，他肯定会想尽办法保住你的。”
周静雯说着酸楚地笑了一下，起开瓶盖。
乔杨一时不知该说什么，两个人一个在明一个在暗，沉默了片刻。
周静雯缓一缓情绪，喝一口酒，继续说道：“我们出身不一样，所以心态也不一样，你就能每天横冲直撞，不用看任何人的脸色，什么都不用争取，但什么都是你的。”
乔杨静静听着。
周静雯说着忽然转过身望向乔杨，继续道：“没想到吧？你一直是我的假想敌。”
乔杨轻轻笑了，一脸傲娇说道：“这有什么没想到的？我这么优秀的人。妒忌我的肯定不止你一个。”
周静雯笑笑，乔杨起身回到餐桌。
“不过呢，你也是我见过最难对付的人，又努力又聪明……”乔杨说着，看向被自己夸的有些飘飘然的周静雯道，“脸皮还特别厚。”
说着乔杨伸出酒杯，轻轻碰了下周静雯的酒瓶，两人一笑，将手中的酒喝了下去。
很快，一瓶酒便见底了。
此刻乔杨和周静雯倚着沙发坐在地毯上，乔杨眼睛缓慢的一睁一闭，仰头盯着灯，整个人有些恍惚。
“你这酒是不是有什么问题啊，我怎么感觉越喝越清醒了。”
周静雯轻笑：“你都跑十几趟厕所了，喝再多都代谢完了，再说红酒又不醉人。”
“得了吧，在你看来啥酒都不醉人。诶，你们四川人是不是都很能喝啊？”
周静雯并未回答乔杨的问题，沉默片刻说道：“我最近才发现，我妈和我弟，在燕市都生活了快两年了。”
乔杨听闻有些迟疑询问：“你妈的身体，好些了吗？”
周静雯惨然一笑：“这种病哪好的了，都是越来越严重，也许再过几个月，她就不认识我了。”
乔杨噎住，有些不知所措。
周静雯叹了口气：“也挺好的。小时候我唯一的目标就是离开那个家，离开她。我对她只有恨，她也一样。她忘了我，对我们俩来说都是个解脱。”
周静雯说罢喝光了杯里的酒，乔杨默默的看着她，想了想开口说道：“我小时候唯一的乐趣就是和我爸对着干，他太专制了，是个暴君，人人都得按照他的想法去活，不然就是错误，而且一点儿审美都没有，根本不在意生活品质。”
乔杨说着停顿了一下，“所以对于那时候我来说，反对我爸，就是掌控自己的人生。但最近我才发现，其实我特别像我爸，甚至，我也没有真正关心过我妈，没为她做过什么。我和我爸都是特别自私的人。”
“小时候还以为长大就会好了，就能掌控自己的人生了。现在才发现，人生的苦，只会变着法的来，从来不会减少……太难了。”周静雯的目光飘向远方。
乔杨往周静雯那边挪了挪，周静雯看了她一眼，把头靠上乔杨肩膀。
窗外，路灯下的树叶在夜风中轻轻摆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