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撒向格慕大楼，又是新的一天，也是周一，格慕医院众工作人员齐聚会议室，由秦归主持开起了例会。褚峰难得，也参加了这次的例会。
“整个五一节，客单量都是很高的，在各个平台上美誉度也不错，可以 说，虽然最近风波不断，但格慕还是扛过去了，我们大家也都挺过来了。”秦归笑容满面地望向众人。
会议室中响起了热烈的掌声，而此刻周静雯却下意识看向后排，那里是平时乔杨常坐的位置。
褚锋也笑着对众人开口：“大家都辛苦了。”
“昨天还有一个事，那个网上的维权红人，段灵，来我们这看诊，幸亏梦媛反应快，及时提醒了周医生。梦媛，你给大家讲讲？”秦归说着望向梦媛。
“我一看她那个大檐帽，听她的声音，就觉得很熟悉，但是名字是陌生 的，等她进去了，我们一查，原来是上了太多医院的黑名单，她改名字了，现在叫段萌萌。”
众人听闻梦媛说的，交头接耳讨论起来。
Season开口解释道：“这个人啊，整容整了几十次，告医院也告了几十次，每次都是效果不满意，维权，因为每次都在网上闹得很大，最后不管法院怎么判，医院都不得不息事宁人，拿了不少赔偿。所以现在，没有一家再敢给她做了。”
“啊？这么吓人呢？多亏周主任把她打发了。”
Season点头：“这种人就不能给她做，看着挺可怜，但做完就翻脸不认人，上个月又告了一家诊所，就是国贸地铁 c 口一出来那家。你想，她弄那么多次，没有一次满意，怎么就这么倒霉，碰上的都是黑心医院？”
众人都很认同 season 的看法，一直没说话的周静雯此时却开口了。
“Season 说的我很认同。”
大家安静下来，看向周静雯。
“我看了段灵，或者说段萌萌之前的资料，确实很像专门碰瓷医院的，这种人咱们之前也遇到过。不过我还是约了她今天再来面诊。”
众人没想到周静雯会这么处理，会议室中一片哗然。
周静雯摁一下遥控器，段萌萌的多角度照片出现在投影上，她又将段萌萌的 x 光片挂上灯箱。
“她的颌面问题非常严重，整张脸一塌糊涂，我都吓一跳。眼睛、鼻子、下巴、下颌角全都动过刀，但都做的很失败，鼻子穿孔、嘴角感染、颧骨高低不一。她说要开眼角，我心想就算上了手术台，我都不知道从哪下刀。”
王骞忍不住嘟囔起来：“是啊，她那鼻子，跟伏地魔也没什么区别。”
Season一时把不准周静雯心中所想，开口询问道：“那您今天见她，是准备……”
“我准备给她做个全面的修复。”
Season并不认同：“那真的风险太大了。这本来也不是她自己的客诉，她在别处做一两个项目都能闹个天翻地覆，您给她上个全套，那，那……”
孟春晖想了想也开口道：“周主任，您这个心情我非常理解，换了是我，看到这么一张脸，肯定非常想帮帮她，以前我也没少因为这种事和咨询师打架，但是这个人，我真的觉得要慎重。您说呢，褚老？您是最有经验的。”
此刻褚峰皱着眉头一言不发，仔细看段萌萌的片子。
周静雯殷切看向褚峰，希望得到支持。
褚峰缓缓摘下眼镜，开口道：“她这个状态，你看，这里，还有这里，能削的骨头都削光了，能提拉的皮肤也被扯到了极限，修复手术可以做，但极有可能会带来二次伤害，得不偿失。”
周静雯没想到褚峰也反对，心里有些恼，但她还想再争取一下，开口说道：“我明白您的担忧，我也看了一些病例，确实存在技术难度。但我相信，有您在，这些技术难题肯定都能攻关。”
褚峰叹了口气：“主要就是得不偿失。”
说罢褚峰意味深长看一眼周静雯。
周静雯环顾一圈，发现所有人都避开她的眼睛，她看到陈明杰也在低头看手机，以为连他都故意回避，周静雯有些失望，沉默起来。
但周静雯并不知，陈明杰此刻的手机页面却显示着魏晓希的朋友圈，她朋友圈最新一条消息写的是“人生实苦 ”，陈明杰犹豫着想要回复“怎么了”，字都已经打好，但却被他又删掉了。
待他再抬头，会议已经结束了，众人都朝会议室外走去。
陈明杰抓抓头发，点进魏晓希的朋友圈主页再看，刚刚那条朋友圈却已不见。他顺着魏晓希最近的朋友圈一条一条看去，发的都是各种医美产品的宣传广告、直播预告、授课信息，再没有情绪流露的痕迹。
陈明杰忍不住叹了口气，拿起笔记本，起身离开了会议室。
与此同时，魏晓希也在叹气，她望向手机上李起发来的地址，犹豫着。原来昨天李起约魏晓希吃饭，想让魏晓希去自己办的培训班做讲师。
“这东西不合法吧？”
魏晓希想以此为由拒绝，却被李起劝说起来。
“亲爱的，这种培训班我都办了十几届了，你出去打听打听，叫得上名的机构，哪家没有我们的学生？往大了说，咱们这是给行业做贡献啊，解决了医 美行业的人才缺口。”
魏晓希喝了一口咖啡，不动声色望向李起：“以前怎么没听你说过？那咱们医院有这培训班里出来的吗？”
李起知道魏晓希的意图，跟她打哈哈：“嗨，没有你认识的。我一开始也就是几个朋友拉我，随便帮他们张罗张罗，就是个副业。主要对接的都是下游的机构，你这么优秀，哪儿碰得到这些人啊？你就集中上一段时间的课，其他事儿都不用你操心。”
魏晓希礼貌拒绝：“给没有任何基础的人上课，一个礼拜就教会他们打玻尿酸，这个我实在没有经验，也不知道该怎么教，可能帮不了您这个忙。”
“亲爱的，咱认识这么多年，我还是很了解你的，野心不小，但是人呢， 光有野心是不够的。你想要的东西太多，那就势必要拿点东西去交换，怎么可能让你清清白白的就什么都有了？那个程小莉，我记得和你一届的吧，资质比你差远了，人家不也是轻轻松松课一上，大把钱挣到手，你看你这包都背多少年了，从我见到你起，就一直是这个吧，你知道程小莉现在背的啥包吗？”
听李起这么说，魏晓希嘬咖啡，默不作声。
“没事儿，你再考虑考虑。”
魏晓希再次望向手机屏幕，李起今天一早就将授课地址发了过来，李起难道就笃定她魏晓希会去上课？魏晓希将手机扔到了一旁，揉脑袋，现在的一切都是她不择手段争取来了，她也担心若是这次拒绝了李起，以李起的性格，定然会给自己穿小鞋。想到这里，魏晓希又重新拿回手机。
她想了想，微信聊天页面往下滑了半天，终于找到陈明杰，正在斟酌如何开口，突然蹦出了一条语音请求。魏晓希定睛一看正是陈明杰，她一个激灵顺手挂断。
这时，有人敲门，护士探进头来对她说道：“魏医生，您的客人在治疗室了。”
魏晓希点头，随即摁灭手机，把它放在了桌上，跟着护士走了。
手机震动，屏幕亮了，只见上面显示收到一条新消息，来自陈明杰。
格慕医院秦归办公室，周静雯不明白为什么医院里竟没有一个人支持自己，她不满地在屋里来回溜达，最终下定决心，叉着腰望向秦归。
“我决定了，如果觉得在格慕做风险大，我可以联系星光基金那边儿。”
秦归却笑着望向周静雯道：“不用纠结，你想做就做呗。”
“他们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格慕这几个月风风雨雨太多了，那么大的震荡好不容易稳定下来，我也不想把大家往沟里带。”
“我是对你有信心，哪次不是差点翻船，最后还不都平稳度过了。”
周静雯不说话了，望向秦归琢磨着什么。
看到周静雯这副样子，秦归忍不住笑了起来：“刚在会上，你特别像一个人。你猜是谁？”
周静雯知道秦归口中的人是谁，板起脸说道：“别逗了，我可不像她。她那是莽夫之勇。”
“乔杨要在的话，肯定会支持你的。”
周静雯叹了口气，望向远处，她知道那人在肯定会支持自己，但只可惜那人现在不在。
跟段萌萌约好的面诊时间快到了，周静雯这才从秦归办公室离开。恰巧此时，褚峰也从办公室中准备离开。
周静雯想到褚峰在会议上对自己提议的否定，只同他简单地打了个招呼，便不再说话，一时间走廊上只有两人的鞋敲击地板的声音。
褚峰先打破了两人的沉默：“其实段萌萌那样的患者，我建议先让她进行心理咨询。
周静雯惊讶望向褚峰，只见他拍了拍自己的肩膀，走了。
周静雯回味着褚峰的话，心中一动。
“开什么玩笑？”段萌萌很是激动。
周静雯坐在沙发上，对面做潮流、精致打扮的女人已经站了起来，她对自己全身上下的精心雕琢，更衬托出脸的诡异。
周静雯刚刚将自己的想法连同方案一起跟段萌萌讲了一遍，很明显她并不乐于接受。
“我来找你，是让你为我服务的，不是来听你指手画脚的。什么给我全面修复？我看你是想赚钱想疯了吧？”段萌萌气愤地指着周静雯。
周静雯却平静地给段萌萌倒了一杯水说道：“你先喝口水，咱们慢慢聊。”
段萌萌看了看周静雯，冷笑道：“周医生，你这样的人我见的多了，耍这些心眼儿没用的。”
“段萌萌，哦不对，应该是段灵。”周静雯静静盯着段萌萌。
听到自己的真名，段萌萌怔了一下，旋即恢复从容：“你都知道了。那直说吧，我眼睛的手术你能不能做？”
“你早期去的都是那些无照经营的黑诊所，被所谓的韩国知名医生坑的不轻，吃了不少亏，导致你的颌面骨骼严重受损。如果继续做项目，你的整张脸会塌陷的。”
周静雯话里话外透露着手术的严重性，但段萌萌却依然不为所动。
“看样子，后果你早就知道了。你这么有经验，早在两三年前你就该做修复了，居然又做了这么多项目，为什么？”
段萌萌冷笑道：“你是不是想说我丧心病狂？”
“我怀疑你是 bdd ，也就是体象障碍。”
“我倒希望是 bdd，起码他们都不丑，你看我这张脸，你刚见不也吓一跳吗？”
周静雯摇头，解释道：“体象障碍跟长相无关。就因为太关注自己的容貌，你才会对自己的缺陷不断的夸张、臆想，然后整形成瘾。整形上瘾也是体象障碍的一种表现。”
段萌萌没说话。
“我非常愿意给你做修复手术，但除此以外，不会再给你做其他任何项目。”说着周静雯递给段萌萌一张名片，“这是我的一个朋友，她对 bdd 很有经验，你不妨先去找她聊聊。”
段萌萌并不接名片，周静雯见状将名片塞进段萌萌包里，走去把门打开。门外原本在偷听的Season 和王骞，猝不及防，尴尬中两人都想假装系鞋带， 却不想脑袋撞在一起，各自捂着脑袋溜走。
段萌萌盯了盯周静雯，凑近她笑道：“你过去那些脏事儿真以为别人不知道啊？搞出人命拿钱跑路，换个身份傍上大款，离了婚，又拿走半家医院。”
听到段萌萌提起这些旧事，周静雯脸色突然变了。
“以为你是个人物才来找你，装什么清高？”段萌萌说罢头也不回地离开。
周静雯在门口目送她离去，感觉背后有双眼睛在看她，皱眉回头，一眼就看到走廊那头的乔杨。两个人目光相接，虽然只是半个多月没见，却仿佛已经隔了很久，心中澎湃，都汇于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