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云擒住镇上两个游手好闲的泼皮,稍加审问,这二人便如竹筒倒豆子般全盘托出。
原来,这对泼皮不仅好吃懒做,更是吃喝嫖赌抽五毒俱全。
那日,他们凑在一起借酒浇愁,互相抱怨手头拮据,借着酒劲竟打起了盗墓的歪主意。
待到下弦月夜,趁着月黑风高夜枭凄鸣,二人特意潜至将军坟装神弄鬼。
那飘忽不定的鬼影原是白布绘就的骷髅,斑驳血迹间还撒着荧荧磷粉,用麻绳系在木架上,借着树影婆娑的枝桠来回牵拉,暗夜里乍看当真如索命幽魂。
待吓得路人魂飞魄散,再不敢夜晚从此处过路,随后他俩便肆无忌惮地掘坟盗墓。
天云将这两个泼皮无赖,连同作案工具一并押送到了镇上的警察局。
在警察局里,两人自然难逃差爷的一番严厉审问和皮肉之苦。
一顿审问和拳脚伺候,两人只得老老实实,一五一十地全招了。
晨光初现时,一群警察便押着他们前往指认犯罪现场。
天云尚在酣睡便被急促拍门声惊醒——毕竟,人是他抓的,也算是当事人,指认现场这种事岂能缺席?
到了将军坟,懒汉抬起戴着手铐的双手,指着挂在树杈上的半截绳索,还有大土包边上新挖的末膝土坑。
有人拾起那两片洇着墨渍的鬼面破布掷向差役,朝瘫坐在地的懒汉狠狠啐了一口浓痰。
\"作死的东西,二莽子可被你俩害惨了,现在还在炕上说胡话哩!\"
此时,一群人簇拥着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走了过来。
只见他身材魁梧,衣冠端正,笑意盈盈地向人群招手。
他身上的青缎马褂纤尘不染,甫一站定,陆警长忙不迭迎上去打千儿。
\"杨镇长,您老也来啦!\"
杨镇长微微颔首,犀利的目光扫过铐着的懒汉,指节在紫檀手杖上轻叩。
\"陆警长,这抓贼的是哪位?\"
“是……”陆警长欠着身,指向天云。
不待他说完,杨镇长望定抱臂而立的天云,忽地龙行虎步上前攥住年轻人手腕。
\"壮士如此年轻,真是少年英雄啊!“”
\"镇长大人,您过奖了!\"
天云尴尬地笑着抽缩手,但被抓得太紧,也不好一味用强。
“壮士贵姓啊?”
杨镇长仍不松手,满眼欣赏地看着他。
“不敢。”天云微微一笑,“小姓黄!”
\"难得,难得!\"
杨镇长忽然松手,枯枝般的手指遥点荒草萋萋的坟茔。
“黄壮士可知此地为何唤作将军坟?”
天云瞥见晨露沾湿的荒草间半掩着块残碑,随口说道:\"因为这里葬着位将军?\"
他心底却暗忖:这不是明知故问么?
\"不错,这坟冢里确实长眠着一位将军。\"
杨镇长挺着圆滚滚的肚子,一手背在身后,慢悠悠地说道:\"相传那是一千多年前的骁将,能征善战又爱民如子,可惜终因寡不敌众,战死在孤山镇。
当地百姓感念他的恩德,将他与阵亡将士合葬于此。
试想,一位为国捐躯的将军,身后事全赖百姓操持,墓中哪会有什么值钱的陪葬?
即便有,也早被前人盗掘一空,哪还轮得到这两个蠢货!唉,真是愚不可及!\"
\"原来如此!\"
天云恍然大悟,目光不由得投向那荒草丛生的坟冢,仿佛看见千年前金戈铁马的悲壮。
指认现场并未费太多时辰,书记官匆匆记下笔录,差役们便押着两个垂头丧气的无赖往镇上去了。
\"黄壮士,随老夫一道!\"
杨镇长不由分说拽起天云的手。
\"今日...不,今日仓促了些。明日午时,老夫命人备下酒席,为你设庆功宴!\"
\"庆功宴?\"
天云惊讶得张大嘴巴:\"这未免太过兴师动众了吧!不过是捉了两个小毛贼而已。\"
\"不兴师动众,不兴师动众!\"
杨镇长捋须大笑。
\"老夫素来爱热闹,再说这镇上也久未有过喜事了,正好借此机会热闹一番!\"
次日,还未到巳时,杨镇长便差人前来相请。
天云本欲推辞,毕竟只是擒了两个宵小之徒,如此大张旗鼓地设宴庆功,实在令他汗颜。
但既然镇长已派人来请,再推脱反倒显得不识抬举。
况且,他也想见识一下这官家宴席究竟是何等排场。
日头未及三竿,步入官家驻地,眼前豁然开朗,里面已是人声鼎沸。
这是一座前清遗留下来的衙门,青砖黛瓦间透着几分威严。
庭院中摆了十几桌酒席,再往里走,正厅又设了几桌,偏厅则独设一席。
院中坐的多是德高望重的乡邻和衙门里的差役,正厅里则是些有头有脸的人物,至于偏厅,俨然是上宾雅座,在座的无不是镇长、富商和各族的族长。
天云被径直引至偏厅。
刚一进门,杨镇长便起身相迎,满面春风地说道:\"黄壮士,请上座!\"
\"不不不!\"
天云连连摆手,谦道:\"镇长大人,在下随便找个地方坐就行。\"
他环视一周,在座的无不是身份显赫之人。
\"今日你可是主角,岂能随意就座?\"杨镇长捋须笑道,\"咱们可都是沾你的光呢!\"
见推辞不过,天云只得在镇长身旁落座。
随着镇长一声令下,酒席正式开始。
虽无参鲍翅肚,但各色山珍河鲜倒也丰盛。
酒席上自然是推杯换盏,镇长正要举杯敬天云,却被盛老爷抢了先。
杨镇长佯装不悦:\"敝人身为一镇之长,理当先敬咱们的英雄才是!\"
盛老爷起身拱手:\"镇长大人,盛某先给您赔个不是!\"
说罢他便一饮而尽,又道:\"您有所不知,黄道长对我有大恩,这杯酒理当我先敬。\"
天云笑道:\"盛老爷,您已经给过了报酬,不必如此客气。\"
\"黄道长?\"
杨镇长颇感诧异,看了看天云,又看了看盛老爷。
\"实不相瞒,在下是个道士。\"天云解释道,\"小道姓黄,名天云。\"
盛老爷再次举杯:\"道爷,多亏您我盛宅才得以安宁,盛某再敬您一杯!\"
天云起身举杯:\"小事一桩,不必介怀!\"
\"对道爷您来说是小事,对盛某却是天大的事啊!\"
盛老爷一饮而尽,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如今家宅安宁,内子病情也大有好转,这都是托道爷您的洪福啊!\"
杨镇长听得兴致勃勃:\"老盛,快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盛老爷便将天云为他家驱邪治病的事娓娓道来。
\"这哪是黄道长,分明是黄大仙啊!\"
杨镇长举杯高声提议:\"诸位,咱们一起敬黄大仙一杯!\"
\"黄大仙\"仨字听得天云浑身不自在,他连忙起身。
\"大仙二字实在不敢当,诸位若看得起,唤一声道长便是。\"
\"哈哈哈...\"
杨镇长指着盛老爷笑道:\"老盛,这宴席的钱,你出得不亏!\"
“不亏,不亏!”
盛老爷和颜悦色地附和。
正说话间,当值的干事慌慌张张地跑进院子,上气不接下气地喊道:\"不好啦!兵匪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