蒸腾的热浪裹着细沙掠过戈壁,骆驼蹄子陷入沙窝的闷响,像极了儿时老家灶台上那只煨着草药的陶罐子,咕嘟咕嘟地冒着气泡,仿佛在诉说着岁月的故事。我紧紧攥着缰绳,掌心早已被汗水浸透,那块用命换来的龟甲残片,硌得掌纹生疼,仿佛带着某种神秘的力量。
手机屏幕上,直播间的弹幕在四十度的高温里扭曲变形,宛如一条条扭动的蚯蚓。其中,“考古系扫地僧”的网友不停地刷屏:“墨爷!十点钟方向有反光!”
“大家仔细瞧瞧这个纹路——”我将龟甲凑近镜头,裂纹里还沾着前些天在敦煌夜市品尝驴肉火烧时溅上的辣油,那一抹红在古朴的龟甲上显得格外突兀。“《撼龙经》卷二里记载得清清楚楚,‘沙涌如鳞,必藏回龙穴’...”我的话音突然被一阵急促的驼铃声打断,那串黄铜铃铛在驼峰间疯狂抖动,如同被掐住脖子的报晓鸡,发出尖锐而凌乱的声响。
就在这时,沙粒开始簌簌地往下陷。这绝非寻常流沙那种懒洋洋的蠕动,倒像是有一只无形的巨手,在沙毯底下用力地抽丝。前头领路的老骆驼“白蹄乌”突然高高扬起脖子,鼻孔喷出的白沫如雨点般砸在滚烫的沙地上。我惊恐地看着它的两只前蹄迅速陷进沙坑,驼毛上沾着的盐霜在烈日的照耀下闪烁着冷冽的光芒,仿佛预示着某种不祥。
“家人们,抄家伙!”我大喊一声,翻身滚下驼背。当工兵铲插进沙丘的瞬间,我就察觉到了异样。铲头撞上的硬物并非岩石,反而传来一种空洞的回响,仿佛下面隐藏着一个巨大的秘密。此时,直播间的弹幕突然炸开,满屏都是“卧槽”的惊叹。原来,被我扒开的沙层底下,密密麻麻的裂纹正沿着龟甲纹路的走势迅速蔓延。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那些裂纹里渗出的黑水,一接触到空气,就“滋啦”一声腾起阵阵青烟,刺鼻的气味弥漫开来。
就在那一瞬间,整片戈壁似乎失去了支撑,毫无征兆地猛地向下塌陷了足足三寸!伴随着一阵低沉的轰鸣声,原本平坦的地面突然像被抽走了根基一样,剧烈地颤抖起来。
紧接着,令人震惊的一幕发生了:流沙如瀑布一般,从一尊青铜觯的饕餮纹处倾泻而下。这尊青铜觯体型巨大,远远超出了人们的想象,其容量之大,甚至足以容纳三头骆驼!
这尊商周时期的酒器,其工艺之精湛令人叹为观止。然而,更引人注目的是,器身上阴刻的禹贡九州图竟然缺少了雍州那一块。缺口的边缘,铜锈如绿色的汁液般不断滴落,仿佛在诉说着岁月的沧桑和历史的厚重。
面对如此诡异的景象,我心中一阵慌乱,急忙伸手摸进怀里,掏出了那只罗盘。然而,就在我刚刚握住罗盘的瞬间,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磁针像是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所吸引,开始疯狂地旋转起来,速度之快,如同跳起了一场胡旋舞,根本无法停止!
“天地玄宗,万炁本根...”我掐着金光诀,小心翼翼地往后退。突然,鞋跟撞上了一个硬物。低头一看,二十八颗人面鸮头颅缓缓从沙里冒了出来。这些陶土烧制的鸟喙微微张开,露出里面泡发的指骨,那骨节上还套着生锈的青铜戒指,戒面刻的卦象竟然正对应着青铜觯身上的裂纹,一切都显得那么诡异而巧合。
就在这时,直播画面突然雪花乱窜。最后一条弹幕“器耳有卦”卡成残影的瞬间,青铜觯的左耳突然“咯噔”一声转了半圈。嵌在耳孔里的玉璧滚落掌心,谷纹与龟甲残片严丝合缝的那一刻,整片沙海响起了千万把古琴同时断弦的嗡鸣,那声音震耳欲聋,仿佛要穿透人的灵魂。
三匹疯骆驼突然踏破沙幕冲了过来,我正贴着饕餮纹的獠牙往下滑。青铜器表面凝结的盐霜刮得手背生疼,那些结晶的棱角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光晕,恍惚间,竟像是无数双细小的眼睛在眨动,冷冷地注视着我。
“咔嗒”一声轻响。
后腰撞上的凸起纹路突然弹开,一把青铜钥匙带着西周金文的寒光戳破裤袋。钥匙柄上“尸虺”两个虫鸟篆还沾着新鲜的血渍,那分明是我三分钟前蹭破手肘流的血,此刻却在青铜表面洇成诡异的卦象,仿佛是命运的安排。
当弹幕恢复的瞬间,满屏都是“器底!器底!”的嘶吼,几乎要冲破手机喇叭。我颤抖着摸着觯底的六壬盘,手指突然一阵刺痛。盘面“死门”位的铜锈簌簌剥落,露出底下暗红的朱砂符咒。就在这时,怀里的龟甲突然烫得像块烙铁,边缘熔化的玉髓正一滴一滴渗进盘面缺口,仿佛在完成某种古老的仪式。
驼铃声在头顶轰然炸响的刹那,二十八盏鸮灯同时睁开陶土烧制的眼皮。那些嵌着黑曜石的眼珠骨碌碌地转动着,青光扫过之处,沙地上赫然浮现出六十四具陶俑的虚影。每个俑人的天灵盖都插着三寸长的青铜钉,钉尾缀的铃铛无风自动,晃出的声浪震得我后槽牙发酸,全身的血液都仿佛凝固了。
直播信号就在这时彻底中断了。最后定格的画面里,青铜觯投下的阴影正在沙地上缓慢变形,渐渐勾勒出一座城池的轮廓。而在本该空无一物的戈壁深处,突然传来了第二串驼铃声,那声音悠远而神秘,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召唤着我继续探索这未知的秘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