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少,行程便快了许多。
福州地处京都城偏东南方,越往福州方向走,原本该愈暖和才是,今年却也觉得寒冷。
一路上也渐渐有了风雪。
福州夏日炎热,冬日最冷的时间也不过几日。下雪天本就极少,更是多年未见过大雪。
眼见着福州要到了,老天爷却罕见地下起了雪来。
起先雪还不大,渐渐的,寒风裹挟着雪花,越来越肆意张扬。
靠近福州时,风雪愈发迷人眼。即便他们的马车由两匹马拉着,速度比之无雪时也慢了很多。
林岁安刚掀开车窗帘,便有寒风裹挟着雪花飞了进来。
温暖的披风落在她身上,将寒意彻底抵挡在身外。
“还有多久才到福州。”林岁安看着这愈来愈大的风雪,忍不住皱眉。
她的梦难道是真的?
此行,她们晨间刚能看清路便出发,夜间直至看不清路方歇下。
有许或、白七和两个护卫,一行人也算艺高人胆大,夜里露宿的时间颇多。
大概是畏惧天寒,又在年节上,连十五都没过,一路上很是安全。
“这里离着福州,约莫还有六七十里。若是没有风雪,咱们赶在府城城门关闭前就能到。但风雪这样大,今日怕是走不了了。”
许或在她身后,看了眼漫天的风雪,也忍不住皱眉。
“白七,寻处避风的地方暂歇。”
“知道了,公子。”车外的白七应了声。
马车便往主路旁的小路行去。
走了一截小路,前面出现了一个小村子。
稀稀拉拉十几间土房矗立在雪地里,盖着茅草的屋顶上已经盖上了一层雪。
“公子,前面有座村庄,不若去村里暂歇。”白七问道。
许或掀了帘子出去,看了眼不远处的小村庄和漫天乱舞的风雪。
“去村子里,风雪小些再走。”许或道。
一行人到了村子里,敲了两户人家的门,才有人开门。
开门的老汉见白七生得高大魁梧,腰间还带着刀,吓得忙就要将门关上。
“哎哎,你这老汉,咱们又不是坏人,只是风雪太大,在您这儿暂歇片刻,等风雪小了便走。我们不白住,给你钱的。”
白七力气大,一只手便将门抵住,另一只手摸出一吊铜钱在那老汉眼前晃了晃。
这时,许或、林岁安、兜儿等人也走了过来。
见有女眷,那老汉悬着的心才安定了些。
他将白七手中的银钱接过,躬着身子道:“进......进来吧。”
他说话时有些口吃,转身便往屋内走去,走路时,脚还有些跛。
一行人跟着他进了屋内,院门太小,马车只能放在院外,将贵重的物件随身带进了屋。
这小院子除了跛脚老汉,屋内还有一个老婆婆和一个五六岁的小姑娘。
屋子中间放着炉子,里面烧着木柴。炉子上坐着水壶,正烧着热水。
靠墙处放着一张床,床上整齐叠放着深灰色的被褥。
炉子周围放着两条长凳,想来刚刚三人便围着炉子烤火取暖。
门口挂着厚重的草帘子,光线难透进来,好在屋里还有炉子透着些火光。
“贵......贵客,农舍粗鄙......简陋,莫要嫌弃,这边......坐。”
“多谢老伯。”林岁安笑着点了点头。
靠着火炉暖和了许多,众人将身上的披风脱下。
林岁安与许或在长凳上坐了,兜儿阿蛮和护卫等人在一旁站着,她们是奴仆,没有主子允许,自不会与主子同坐。
林岁安的目光在主家三人身上扫过,见那孩子好奇地打量着他们又不敢上前。
林岁安看着那孩子笑了笑。
“姐姐这里有糖,来,给你。”
她从腰间荷包中摸出一个小布袋,里面放着半袋子晶莹剔透的糖果。
小姑娘听说有糖,看了林岁安好几眼,又转头眼巴巴望着自己阿奶。
她攥着阿奶衣角的小手紧了几分。
那老婆婆摸了摸她脑袋,慈爱笑着,轻轻点了点头。
小姑娘便欢喜地放开阿奶的衣角,跑到林岁安身边,将她手中的小布袋子拿走。
冲着林岁安笑了笑,又飞快地跑回了自己阿奶身后躲起来。
“没礼貌,说谢谢贵人。”
老婆婆将小姑娘从身后拉了出来,轻声斥责她。
随即不好意思地同林岁安等人笑了笑,“孩子小,不懂事儿,贵人莫怪。”
“谢谢姐姐。”
小姑娘已经摸出了一颗糖放在了嘴里,小嘴巴鼓鼓囊囊的,说话时声音小,又有些含糊不清。
“乖孩子。”林岁安夸道。
小姑娘立即便冲着林岁安露出个开心的笑来。
“老丈请坐。”许或抬了抬手,示意那老汉在对面坐下。
老汉踌躇了片刻,想着这是自己家,这些人瞧着还算和善,便在另一张长凳上坐了下来。
“我祖籍也是福州的,只是离家多年。如今好不容易成婚,才带着娘子回祖地祭拜。咱们福州极少有这样的大雪,今年倒很是罕见。”许或缓声开口。
“是......是啊。以......以前没见过......这么大的......雪。 ”那老汉结结巴巴地回道。
“听说年前还很暖和,怎就突然这么冷,还下雪了?”林岁安担忧地看了眼门外,这个村子都是土房茅草顶,这雪也不知何时停。
先不说冷不冷,就说这雪要是下个一天一夜,茅草的屋顶定然要塌了。
“咱们哪儿知晓老天爷的事,只要不冻死人就好。腊八前都不冷,之后便一天比一天冷。”那老婆婆带着小姑娘也靠近了几分。
这屋子里只有这一个炉子,靠近些才暖和,不然与在冰库没什么区别。
“阿婆你也坐。”林岁安笑着道。
算着日子,梦姐姐寄回京都的信,便是腊八前写的。路上耽搁十来日,她过了小年才收到。
阿婆笑呵呵地坐在了老汉身旁。
“阿婆,你家怎就只有你们三人?”林岁安问道。
“我大儿子与大孙子在镇上做活嘞,儿媳在镇上照看他们父子。姑娘嫁出去多年,过几日小孙女也要送去镇上。”老婆婆笑着道。
她家儿子孙子出息,在村里算是数一数二的。
“只是儿孙不想再在这穷村子里安家,攒着钱要在镇上置办屋子,倒时还说要将我们老俩口接到镇上去住,村里的屋子不打算再回来住,家里瞧着才破旧了些。我们老俩口在村里住习惯了,我们走了,家里的地谁种?送人或是佃出去,都可惜。”
他们种些菜蔬粮食,儿孙在镇上也能少花些银钱去买。
老婆婆絮絮叨叨地说着。
“老......老婆子,说这......这些做什么。水开了,给贵客......泡盏茶。”老汉闷声打断了老婆婆的话。
这可都是富贵人,炫耀这些做什么,免得叫人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