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本该是晚辈登门给长辈拜年的日子,街上却积上了深至脚踝的白雪。
林岁安一夜未睡,天亮时小憩片刻便噩梦不断,干脆叫兜儿打了冷水来洗了把脸,一夜未睡的疲累才淡了些。
等会儿她还要与家人一同祭拜天地、先祖,然后给爹娘拜年贺岁。且她还要去干爹干娘家、平宁侯府、春鸢家、红藤家拜年。
这样一圈儿下来,今日一刻也不得歇。
天刚蒙蒙亮,外面又响起了一轮爆竹声。
今日禁洒扫、泼水。
只是宅院中积了雪,连连廊上都有些雪花。
“夫人,这雪是扫还是不扫?”管着洒扫的吴妈妈正站在张慧娘面前请示。
张慧娘看着满院子的雪。
这若是不扫,今日人来人往,一脚踩下去容易摔倒不说,来来回回将院子踩得脏兮兮的,连带着整个屋子也会又脏又湿。
“扫,扫了堆在角落,暂且不运出去,便算不得扫走财运。”林岁安道。
林家是商户起家,在这方面,张慧娘多少有些忌讳,林岁安也尊重爹娘这些无伤大雅的思想。
大年初一忌洒扫,便是担心将财运扫出去。只要雪不运出去,便不算‘财运外流’。
“听大姑娘的。”张慧娘笑着道。
“是。”吴妈妈忙应了,便下去安排。
“我儿怎不多歇会儿,今日你也要十分忙碌,怕是不得歇。”
张慧娘见林岁安已经收拾妥当,穿戴比往日都要繁复鲜艳些,满意地点了点头。
“等年节上忙过了,娘再多给你们两姊妹做几身颜色鲜亮的衣裳。你与你妹妹,都更适合穿鲜亮的颜色。”
张慧娘最爱给两个姑娘做漂亮的新衣裳,置办时兴的首饰,将自己姑娘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特别是林岁安,自归家后,每季张慧娘都要给她做四身衣裳。瞧见时兴的或是她觉得姑娘穿着好看的布料,便再做两身。另还有干爹干娘做的衣裳,连着她屋里都多加了一个衣橱。
另还有各类如夏季在闺阁中穿的纱衣、半臂的夏裳、无袖的轻纱褙子,秋日里的披风,骑射穿的胡装,冬日的大衣裳、大氅、裘衣等,林岁安皆有。
只是繁复些的衣裳她不爱穿,宽袖大衫更是极少上身,也就年节时穿来应应景儿。
“那是阿娘眼光好,娘做的衣裳都极适合我。”
母女俩互吹了几句,便见林定山、林岁喜与林岁康也来了正堂。
一家子互相见了礼,林定山便笑呵呵地道:“咱们先去祭拜天地祖宗。”
正堂内已经设好天地牌位,香案上供奉着三茶五酒、三荤三素、年糕、饺子、香烛等贡品。
香案前放着三个蒲团儿,林定山与张慧娘先行祭拜,后林岁安三姐弟再祭拜。
祭拜完天地,又遥祭了祖先。
上香、敬酒、跪拜、焚纸......
等祭拜完天地先祖,众人严肃的脸上才露出笑来。
“该咱们给爹娘拜年了。”
林岁安带着弟妹规规矩矩给爹娘行礼拜年,然后,三人便各得了一个重重的荷包。
此厢刚罢,天已大亮,刚用了早膳,门房便来报未来姑爷上门拜年。
林定山与张慧娘忙笑着叫德顺将人请进来。
无论在何时,姑爷都是贵客,这么早便来,更是表示将他们家看得贵重。
许或与余书恒都站在林宅门外,身后还跟着两个抬着年礼的随从,不远处还停着一辆马车,旁边站着白七。
“许大哥。”余书恒看着许或的目光依旧恭敬钦佩。
许或是他所识之人中最厉害的,也是他追逐的目标。
如今二人即将成为连襟,许或居长,安儿姐姐又如自己亲姐般。
余书恒心中既有连襟的惺惺相惜,又有身为干小舅子对未来姐夫的审视......
算了,不审视了,他又不是康弟,他没那本事......
没想到许状元竟然成了自己的连襟,以后学业上若有什么不明白,是不是可以直接请教状元郎?
余书恒不自觉笑了起来。
许或见他莫名发笑,眉头微皱。
“贤弟,如今你也要成家,应当更稳重些才是。”
余书恒脸上的笑顿时收去,肃着脸恭敬地拱了拱手。
“多谢姐夫教导。”
‘......姐夫?’
许或唇角扬了扬,这小子其实挺上道,比康儿那小子会来事,招人喜欢。
这小子算起来是岁安的干弟弟,也就是自己的小舅子,有机会也该提点一二才是。
余书恒没想到,自己只因为‘姐夫’二字,便得了不少好处。
“嗯,听说你也在嵩阳书院读书,今年就要参加秋闱,书院中是哪位夫子在教导你?”
“小弟愚钝,现在教小弟四书五经的是梁夫子,策论是李夫子,另每月书院都会有大儒讲学。两位夫子都说,我今年秋闱可去试试,小弟便决定今年回景州参加科举。”余书恒颇有些不好意思地回道。
早知道长大后身边全是会读书的能人,小时候就不那样淘气贪玩儿了。也不至于现在还只有个秀才功名。
只是,现在即便是快马加鞭也难以追上许或与林岁康二人。
“梁夫子与李夫子倒也不错,却算不得名师。我与嵩阳书院的高夫子相熟,等会儿去你家,我给你写封信。你拿着我的手信,去寻高夫子。奉上束修,请高夫子教你几月,于你秋闱大有益处。”
许或是程山长的得意门生,当年在嵩阳书院时,自是与不少夫子相识。
高夫子在书院中算是极为博学的夫子,且教导学子很有一套自己的法子。又最擅押题,且常会押中。
这便叫高夫子十分出名,只要是书院的学生,便想请高夫子指点一二或是出两张试卷。
但能人总有几分自己的脾性,他只会将自己压的考题告知自己教的学生。
但书院有规定,一名夫子,生徒不得超过二十人。但若你实在喜爱这名夫子所讲的课,也可自行去旁听学习,但高夫子押的考题不会告知旁听之人。
余书恒在嵩阳书院只能算是中等,高夫子所授之课他也常去听,十分喜爱,每每听完,便有豁然开朗之感。
若能成为高夫子的学生,对他的学业可是大有好处......
余书恒十分惊喜,忙拱手作揖。
“多谢姐夫。”
许或轻咳一声,单手虚抬,叫余书恒起。
“不必,以后,咱们也是一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