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母何故为着这样的人家叹气,她们不知好歹,听不进劝道,要去送死便去。若是祖母担心到时候她家出了事儿,攀扯上咱们家。直接将她一家除族便是,叫她们另立门户去,不管是荣华富贵还是丢了性命,都与咱们无关。”
赵宝娥拉着老夫人的手,轻声宽慰。
“你这孩子,除族哪是那么简单的事儿,此事,还是等你公爹和二叔归家后再说。”
老夫人拉着赵宝娥在自己身边坐下,拍着她的手道。
五叔家的事若是他们将厉害说明了都不听,便叫他们闹起来吧,闹得越大越好。
倒是宝娥这孩子,为着这么点儿事儿便巴巴跑回来,连宁王府的宴席也不参加了,衣裳也没来得及换,还是一身繁复的装扮。
就头上那些个钗饰都得有一二斤重,也不知累不累。
“你先回去将衣裳换了,叫自己轻省些,等会就在我这里用午膳,今儿庄子上送了鹿肉来,咱们祖孙吃鹿肉锅子,暖和。”
赵宝娥美目一转,便笑了起来。
“孙儿原本还有桩喜事儿要与祖母说,既然祖母命孙儿先换了衣裳,那便劳祖母等等,等会儿吃锅子时,孙儿再与祖母细说。”
说罢,赵宝娥起身就离去。
只留老夫人指着她笑骂:“你个泼猴,贯会吊我胃口。这些话待会儿再说不成?非要现在说出来先将我吊着。”
“祖母且等着,孙儿去去就来。”赵宝娥笑盈盈地走了。
屋子里的氛围经过赵宝娥这样一打岔,才活络了些。
“老夫人,今儿还有个小客呢。”
陶妈妈看了林岁安一眼,给老夫人使了个眼色。
“安儿,叫你弟弟等了许久,快叫进来,外头冷着呢。”
老夫人点点头,今日本想着先见了陈氏和林滢二人,再见安儿的小秀才弟弟。
原本时间是刚刚好的,谁知道陈氏和林滢耽搁了许久。
“弟弟穿着厚斗篷,奴婢还给了他个手炉子,叫他在避风的地方等着,冷不着他,奴婢这就去唤他进来。”林岁安忙笑着应了,福了福身就往外去。
林岁康站在游廊下的柱子后面儿,只露出一截儿青色的衣摆。
林岁安过去,见他捧着手炉看着游廊上的雕花彩画,见林岁安过来,轻轻唤了声。
“阿姐。”
“里头有客,耽搁了些时间,可冷着了?”
林岁安摸了摸林岁康的脑袋,手碰到他的耳朵,很是冰凉。
“不冷。”林岁康回道,又悄声问:“可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儿?”
刚刚他瞧见里面的客人怒气冲冲地出来,脸色十分不佳。
“侯府主家的事儿,轮不到咱们操心。你记着阿姐之前与你说的,老夫人极为和善,问你什么,如实答就是,用不着隐瞒。若是给你什么,你便收下。只说话谦逊些,老夫人喜欢本分的人。”
林岁安又轻声叮嘱了一番,见林岁康点点头,才带着林岁康往正屋去。
刚进外间,便有一股暖香之气扑面而来。叫在外面冻得有些僵硬的林岁康,身子慢慢暖了起来。
“将斗篷脱在外间,里头暖和着呢。”林岁安轻声道,顺手便解开了林岁康颈间斗篷的系带。
旁边候着的小丫鬟立即将斗篷接了过去。
外间角落里放着炭盆儿、香炉。小丫鬟将衣裳接过去放在炭盆上熏暖和,再挂在香炉处熏着淡香。
等会儿走时再穿,便又香又暖。
林岁康趁机打量了一眼。
一路从侯府侧门儿,走到松鹤堂,已经叫林岁康大开眼界。那游廊上彩绘的《群仙祝寿》图,都叫他看了半晌。
进了正屋又是另一番景象。
里外间用金丝楠木多宝阁隔着,每个格子里都摆放着摆件儿。
玉璧、玉山子、玉兽、玉如意、麻姑献寿的玉雕、粉瓷、贡瓷、笔墨书画摆件......
每一件都散发着莹莹光辉,好似在说着自己的价值不凡。
地上铺着羊毛织就的毯子,踩上去软绵绵的。
门檐窗棂上挂着锦绣帷幔,层层叠叠地垂下。
赤金的花枝烛台、洁白的镂空玉雕香炉......
这些,都是他不曾见过的奢华之物。
一排大圈椅罗列两旁,上首坐着个身着锦缎衣裳,头发花白的老妇人。
想来这就是侯府的老封君,阿姐口中的老夫人了。
“小子林岁康,拜见老夫人,祝老夫人福寿绵延,新春吉祥。”林岁康双手抱拳,拱手弯腰,行了个书生礼。
“小嘴儿甜的,快起来吧,叫你白白等了半晌。”
老夫人抬抬手,唤林岁康起身,又吩咐一旁的丫鬟,“去,端碗热奶酥来给他暖暖身子。”
\"谢老夫人。\"林岁康又行了一礼。
老夫人细细打量了几眼底下站着的小少年,见他恭敬的站着,却背脊笔挺。目光直视前方,不卑不亢,也不乱瞄乱看。
古人说三岁看到老,这小少年年岁不大,个子不高,却瞧着十分沉着,是个心性坚韧的。
这样的人,无论做什么事儿,都更容易办成。
老夫人点点头,指了一旁的椅子,叫林岁康坐。
林岁康乖顺地坐在椅子上,椅子于他来说,有些高大,坐上去双脚悬空,不是很安稳。
刚坐定,便有小丫鬟端了碗热奶酥上来,放在林岁康手边。
“快吃吧,外边儿冷,你站了半晌,吃了暖暖身子,我家中两个小孙儿都爱吃这个。”
老夫人说完,便看着林岁康,似是要等他用完了奶酥,才继续说旁的。
林岁康有些拘谨地端起如玉般透明的瓷碗,里头装着奶白色凝固的奶霜,上头撒着些磨碎的杏仁、榛子、松子、黑芝麻等物。
拿着银勺搅了搅,斯文地吃了起来。
一勺入口,温度适宜,奶香醇厚,带着些微甜。混合着里面的坚果香,暖润不腻,十分好吃。
他怕老夫人久等,一小碗奶酥几口便吃了下去,但是又克制着自己,尽量显得斯文些。
见他吃得差不多,老夫人才问。
“听你姐姐说,你十三岁便考上了秀才?”
林岁康忙放下碗,摸出袖子里的帕子擦了擦唇角,才回道:“是,去年刚中了秀才。”
“可是要考嵩阳书院或是紫阳书院?”老夫人又问。
“今年八月,小子打算去试试。阿姐说,这两家书院是恒国最好的书院之一,里面大儒名师聚集,是天下学子所向往之地,康亦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