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室内空气仿佛凝固，所有人目光都盯着那部手机。
技术部主管接过手机，犹豫地看向谢宴生。
谢宴生微点了下头。
技术部主管操作一番，手机里的视频在大屏播放。
画面里，顾九洲和沈愿在街边说着什么，沈愿只有侧面镜头，看不出表情和反应，单从顾九洲和其身边女生的神情判断，三人聊得很是投机。
李德海解释，“拍摄地点是这周星期一，画面里另一位女生是五洲科技的法人，身旁这位也是五洲科技股东代表之一的家属。”
沈愿冷冷注视着屏幕里展示的画面，下意识蜷指握拳保持冷静，即便指甲掐出血痕，手腕却仍是不可抑制地发抖。
原来顾九洲突然找上门并非报复，而是做局陷害。
谢宴生顺着她的视线缓缓转身，幽沉目光盯着屏幕播放的内容，神色寸寸冷冽。
张特助想解释视频里的女生也是李德海的侄女，但触及到谢宴生森寒的目光，又将话咽了回去。
会议室顿时一片哗然。
李德海环视众人，面上挂着虚伪的歉意，“我本不想当面拆穿，毕竟这位小姐是谢总身边的人，多少得给谢总三分薄面。”
说完拔高音调，一副慷慨赴义的气势，“但事关公司大事，又正值新公司成立的关键时刻，几百亿的投资关乎在座各位的切身利益，我不能让某些人的私情，影响所有人的付出。
当然，如果我此举得罪了谢总，还请谢总看在我是为公司考虑的份上，以后莫要为难我这个心直口快的人。”
这番话毒辣至极，既以为公司着想的名义占据道德高地，又暗指谢宴生可能因私废公。
张特助焦急地看向谢宴生，眼下他不管怎么选，都会失去一些东西。
谢宴生何尝看不出李德海的算计。
但视频摆在眼前，沈愿的指纹又确实吻合，在没有反击证据之前，强行保她只会适得其反。
谢宴生想，与其让沈愿站在风口浪尖吸引火力，让她暂时远离漩涡中心，反而是最好的方式。
“李董事言重了。”谢宴生突然轻笑一声，眼神却冷得骇人，“在谢氏，从来都是公司利益为先。”
李德海松了口气，“有谢总这句话，我们这些老人的心也踏实了。”
其他人纷纷附和。
谢宴生目光复杂地看了沈愿半会儿，淡淡错开视线，吩咐张特助，“报警吧。”
张特助点头，离开会议室，到无人的角落联系谢宴生在市公安局的关系。
法务部保持沉默。
市公安局。
余渡翘腿坐在椅子上翻阅近几年器官走私案相关卷宗，见领导在安排人出任务，忙把自己缩起来。
领导一眼相中了正在缩头的他，“那个谁，余渡，你和小朱一起去抓商业间谍。”
余渡挠头，“领导，这种事儿应该派有经济犯罪案经验的人去，我不合适……”
“南城谢氏集团的商业间谍，去不去？”
“谢氏集团？”余渡麻溜合上卷宗，超快变脸，“这个真得去瞧瞧，看看是谁这么厉害，敢去谢大总裁的地盘拿东西。”
谢宴生被人出卖这出好戏，当然不能错过。
谢氏会议室里。
各部门领导都在等谢宴生做出最后指示。
李德海此前对沈愿的介绍，以及出示的证据，加上指纹，已经按死沈愿商业间谍的身份。
“在警察来之前，你有没有什么想说的？”谢宴生嗓音淡冷，无波无澜好似对待陌生人。
会议室议论声逐渐平寂。
沈愿能感受到他藏在眼神中的安抚，也理解他的处境，只是不明白命运为何总是将她与谢宴生的公司放在一个天平上来比较。
上次是这样，这次依然。
不同的是，这次她有退路，有证据自证清白。
“视频里的内容来自前天上午，顾九洲开车差点撞到我的家人，我赶去处理，才有了这一幕。”沈愿的辩白在足够的证据面前微茫如烟，但她还是想告诉谢宴生，“不信的话，可以联系我在这世界上唯一的家人，调取周边监控，证明这个视频的真实情况。”
“唯一的家人”几个字，沈愿加重了语气。
果然，无数指责怒骂声像海水灌入耳际。如同那晚的海水，冰冷刺骨，漆黑如墨，卷着她吞没进一望无际的深海中。
谢宴生指尖叩响长桌，压下不中听的讨论，沈愿的话让他找到一个理由，“事情还需进一步调查，请各位耐心等候，谢某会给各位一个满意的答复。”
法务部问，“谢总，现在是否要对五洲集团走起诉程序？”
“警察办案来了。”
谢宴生尚未指示，门外就传来余渡醇厚且中气十足的声音。
余渡大摇大摆走进会议室，他穿着合身的蓝色警服，头戴警帽，衬得身形高挺威猛，眉眼凌厉，凛然正义里藏了三分痞气。
随他出警的同事要低调许多。
余渡亮完警证，往主位瞄，看谢宴生阴沉着脸，心底暗爽，“嫌疑人在哪里？我这就帮谢总带回去。”
没人回答。
法务部部长指了指角落。
余渡搓搓手，从后腰掏出手铐，本想再奚落谢宴生几句，又担心他回去找沈愿发疯，索性咽下倾诉的欲望，转身朝嫌疑人走去。
当看见角落里站着的人是沈愿时，余渡笑意瞬间收敛。
然后不可置信地问谢宴生，“你说她是商业间谍？”
谢宴生闭了闭眼，没理他。
李德海说，“就是她，马上把她带去警察局，谢氏一定会追究到底。”
余渡觉得不可思议，环顾会议室内，又看了看谢宴生，没人说他抓错人。
同事见他不动，准备上去铐人，余渡忙说，“别动，我来。”
同事果真不再动，只用眼神示意他搞快点。
余渡迈步走到沈愿跟前，张嘴想问什么，沈愿轻轻摇头示意他什么也别说。
然后主动抬起双手，伸向余渡。
余渡无奈捉住沈愿手腕，打开手铐。
“咔嚓”一声，手铐落在她纤细的腕骨上，与玉镯碰撞出清脆响亮的声音。
声音不轻不重，落在谢宴生耳畔，似一把尖刀狠狠刺进胸口，痛得他瞳孔震颤。
余渡斜眼看谢宴生，最后再确认一遍，“谢总，人我可真的带走了？”
见谢宴生没反应，余渡轻嗤一声，对沈愿道，“走吧。”
沈愿颔首，转身。
“给我24小时。”主位的谢宴生开口，似在对参会人员说，又像在对沈愿暗示。
沈愿脚步微顿，终是没有回头，在众人注视下，决绝离开。
等沈愿和余渡走后，会议室又恢复安静，李德海看了眼谢宴生，与另一名董事交换眼神。
另一位董事叹息道，“这事儿说来，也怪同行恶意竞争，手段实在太过低劣……”
谢宴生慢条斯理整理起了袖扣，有起身的意思。
对方自觉噤声。
“今天之事，若最终证明她确实窃取了公司文件。”谢宴生不疾不徐站起身，直面众人，语气从容，却字字郑重，“谢某会引咎辞职，主动辞去谢氏集团所有职务，名下股份按章程处置。”
话音刚落，会议室顿时哗然。
董事们面面相觑，震惊不已。
“谢总……”张特助失声惊呼，被谢宴生一个眼神制止。
就连素来和谢宴生不对付的黄董事也好言劝说，“事情没到那个程度，谢总不必如此。”
李德海难掩喜悦，却假意惋惜，“是啊……谢总言重了，我们真没别的意思。”
谢宴生勾唇轻笑，忽又话锋一转，“但若最终证明是有人里应外合、栽赃陷害。谢氏绝不姑息，必定从严处置。”
他说完，在一片唏嘘声中，大步走出会议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