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偏殿,嘉靖跟黄锦都被徐孝先的样子给看呆了!
另外一侧两名身着道袍的宫女,也是一脸诧异的看着左手糖罐、右手竹篓的徐孝先。
心里暗自想着:这人还挺有意思,竟然提着礼物来觐见皇上?
黄锦愣了愣,不由感到好笑道:“徐孝先,你小子是不是串亲戚串上瘾来了?”
“啊?”
徐孝先愣了下,而后便要跪下对嘉靖行礼。
嘉靖看着一手瓷罐、一手竹篓,还真像是普通百姓串亲戚的徐孝先,苦笑道:“免了免了,跪下去再把手里的瓷罐嗑碎了,好好的霜糖散落一地岂不是浪费?那竹篓里面是什么?”
“回皇上,这是臣家嫂前两日在家没事儿鼓捣的,叫松花蛋。”
徐孝先提起竹篓解释道。
嘉靖对霜糖已经见怪不怪,何况如今宫里就能制。
而且今日还赏赐了徐孝先千两金子,如此一来,也算是补偿了徐孝先的献方。
“松花蛋?拿来朕瞧瞧。”
嘉靖有些好奇,手里的拂尘放在了一边道。
霜糖被黄锦接了过去,随后递给了旁边的道袍宫女。
徐孝先走到跟床大小的书案前,把竹篓轻轻放了上去。
打开竹篓,拿了一颗出来。
徐孝先递给嘉靖,嘴里解释道:“臣前些时日拾掇家里,那石灰跟草木灰一时之间没来得及打理,加上买了一些鸭蛋,好几颗被臣家的多尔衮给叼走了,还以为被吃了。
可后来竟然在那石灰粉跟草木灰里发现了,本以为坏掉了,但臣没舍得扔。
于是就打开看了看,不成想竟成了传说中的松花蛋。”
“传说中的松花蛋?这么说来,你之前吃过?”
嘉靖拿在手里打量着,不经意地问道:“多尔衮是一条狗不成?”
“是,臣捡回来的,就养着了。”
徐孝先脸不红心不跳地胡编乱造着:“后来臣家嫂尝试着弄了点儿佐料,没成想味道跟口感还不错。”
“不会有毒吧?”
黄锦小心翼翼的问道。
正准备敲开一颗的嘉靖,听到黄锦如此说,惜命地立刻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看向徐孝先。
“不会有毒,臣跟家嫂不光试吃了,还拿到了药铺让人诊过了,就是传说中的松花蛋,说是还可以治眼疼、牙疼,对耳鸣眩晕也有不错的效果。”
徐孝先呵呵着:“是,皇上可以请御医看过后方可食,还是要谨慎小心一些才是。”
“谨慎小心?”
嘉靖冷冷地看着徐孝先:“都提到朕的御书房了,这才想起来要谨慎小心吧?”
徐孝先讪讪笑了笑,道:“这不是黄公公让臣进宫谢恩,可臣家里也没有拿得出手的玩意儿,想来想去,就只有这点儿……。”
嘉靖被徐孝先的实诚给逗笑了,呵呵道:“谢恩是让你给朕送礼?”
徐孝先茫然道:“难道……不不是吗?”
嘉靖脸上的笑容更浓,摇头笑了笑,示意黄锦把这一竹篓所谓的松花蛋送御膳房。
随着一道袍宫女提着竹篓里去,嘉靖指了指不远处的座位,淡淡道:“坐下说话吧。”
“臣站着就行。”
徐孝先看了一眼在旁边一直站着的黄锦,随即说道。
嘉靖没理会,愿意站你就站着吧。
“行,这礼物朕收下了,不错,朕……很满意。若是那松花蛋能食,过两日把方子送到宫里来。”
“是,臣明天就把方子带过来。”
黄锦站在书案的左侧,如今徐孝先站在书案的右侧。
活脱脱另外一个侍奉太监的景象。
这让黄锦不由想起了在程福海家里,徐孝先穿上飞鱼服时的样子。
若是能说服徐孝先净个身,岂不是所有一切都完美了?
“说正事,马墉一案你打算怎么办?”
嘉靖再次拿起了拂尘,往肩膀上方一甩,颇有几分出尘飘然的气质。
看来这修道修的还是有成果的。
“回皇上,臣进宫时,已经命人拿了马墉、王应举、昌平知州郑承义等人,臣打算明后两日审讯出结果来,而后……臣打算前往浙江布政司,缉拿浙江布政使陈善举入京。”
“两日时间,你就不怕陈善举得到这边的消息?”
“回皇上,臣打算明日一早就先派人前往浙江布政司,等臣过去后再拿人。”
嘉靖默默的点着头,看不出来到底是认同还是不认同。
而后有些好奇问道:“你就没打算先跟镇抚司的同僚先熟悉一番,而后再决定前往浙江布政司?或者是派其他人前往浙江布政司?”
“不瞒皇上,臣如此想过。只是臣初来乍到,一时半会儿还很难梳理清楚镇抚司哪些人可胜任,因此臣还是打算就用锦衣中所的壬字所人手查案。至于对于镇抚司的熟悉事宜,等臣回来再熟悉也不晚。”
“这是信不过朕的北镇抚司啊。”
嘉靖感叹道。
不过对于徐孝先的雷厉风行、果断决绝还是很满意的。
毕竟,相比较而言,陆炳凡事显得优柔寡断,黄锦则是有些瞻前顾后,就怕有人弹劾他用东厂以权谋私。
要不然的话,以黄锦在嘉靖面前的地位与影响,以及手里的权势,哪里就要让自己的亲弟弟,在京城开一家蔗糖铺子谋生了呢?
在嘉靖看来,只要黄锦稍微对一些朝臣释放点结交的意思,那么自己弟弟那边,不就什么都有了?
还至于亲自开个糖铺?
何况,就算是自己知晓了黄锦跟一些朝臣走得近,但只要不过分,嘉靖也是乐意对潜邸这两个忠心耿耿的老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因此,这么一比对,嘉靖就更觉得徐孝先是一位可堪大用的臣子了。
勤勉、缜密、心细、胆大,有担当……。
想到此处,嘉靖突然觉得得敲打敲打徐孝先。
道:“朕听大伴说,你打算把明玉楼盘下来,归镇抚司管辖?怎么?这是要在朕眼皮子底下,往后好让你徐孝先进行权色交易不成?”
徐孝先愣了,也没敢去看旁边笑呵呵的黄锦。
眨了眨眼睛,无辜道:“臣……没想过什么权色交易,之所以想把明玉楼归北镇抚司,只是想做一个北镇抚司的秘密据点来使用。”
“如今不是有一间茶铺了吗?不是说布行、盐肆等其他都在准备中吗?怎么,没有一间青楼,就办不成事儿了?”
“呃……。”
徐孝先整理了下思绪,解释道:“臣知道这么说,皇上您可能不信,但臣说的是事实,事实就是……京城如今最大的两座青楼,明玉楼跟明月阁,确实有着很大的不同。”
“说来让朕听听,也好见识见识这同为青楼,在你徐孝先眼里怎么就不同了。”
徐孝先不由一阵腹诽:谁特么说的嘉靖后期只修道、根本不问朝堂政事的?
这不问起来也是一套一套的?
“回皇上,臣私下里调查过,一楼一阁的不同之处在于,两者之间,高官显贵更喜欢去明月阁多一些。
而富商大贾、文人士子则更中意明玉楼。
因此臣若是想把触角伸到草原上,那么往后就少不了要跟商贾打交道。
而臣当初给黄公公的章程中,就曾经提到,朝廷的触角延伸到草原,且不让俺答起疑心,或者是不让其察觉到朝廷对他的监视,那么就必须借由一些违法商贾来监视。
如此一来,臣无论是在布行、茶庄还是盐肆做这些,虽不会让俺答怀疑。
但却是经不起商贾警惕性的揣测与推敲。
而若是利用青楼的话,那么就等同于给这一条延伸到草原的触角,加了一层遮掩。
这是其他商行难以达到的。”
说完后,徐孝先小心翼翼的看向嘉靖。
此时嘉靖也正看着他。
那一双眼睛眨巴眨巴着,徐孝先不由有些怀疑:他听懂了没?
“只此一次,下不为例!而且若是让朕发现你利用明玉楼以权谋私,朕绝不手软。”
“是,臣谨记皇上的教诲。”
此时,刚刚离去不久的道袍宫女再次走了进来,而手里还提着一个简单的食盒。
嘉靖愣了下,道:“可食?”
“回皇上,御膳房试了,确实是一道美味。”
“呈上来朕看看。”
嘉靖显得有些难以置信,倒不是因为这么快的时间御膳房就做出了能吃的判断。
而是那道袍宫女竟然说是一道美味。
一双筷子,一道小碟摆放在了嘉靖的面前。
如同花朵绽放般,松花蛋被切开摆放在其中。
隐约可见徐孝先刚刚所说的佐料参杂于其中。
黄锦伸长了脖子看了看,徐孝先好奇地看了看黄锦:不需要试菜么?
“想什么呢你?”
嘉靖拿起筷子正准备夹,见徐孝先疑惑地看着黄锦不由问道。
“臣在想……皇上您用膳时,不需要黄公公或者其他人帮您试菜吗?”
徐孝先好奇道。
他发现,只要自己心里没鬼,或者是不用去揣测嘉靖,那么完全可以放松下来跟嘉靖说话。
不用向后世影视剧那般,什么事情都得小心翼翼的。
“要不你替朕试试?”
“也行,臣愿意……。”
“想什么美事儿呢,让朕吃你吃过的?这是大逆不道!”
嘉靖冷冷说道。
徐孝先被嘉靖揶揄得多少有些尴尬。
黄锦则在旁边幸灾乐祸地笑了起来。
两人一起看着嘉靖夹起一块儿放进嘴里细细咀嚼着,时不时的还点点头。
就在另一位道袍宫女,给嘉靖奉上茶,嘉靖打算喝时,伸长了脖子的徐孝先,不由道:“皇上,您可以试试配点儿小酒,或许会更舒坦。”
嘉靖一愣,又回味了回味刚刚嘴里的味道。
双眼一亮道:“言之有理。”
徐孝先心道:可惜如今还没见着花生,要不然的话配酒更舒坦。
想到此处,徐孝先一愣,酒、花生,这特么的不都是赚钱的营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