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空被染得一片赤红，灼热的气浪夹杂着焦糊和绝望的气味，扑面而来。
世家私兵的营地彻底炸了锅，粮草被烧，后路已断，彻底乱了套。
王格带着禁卫军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进了混乱的营地，刀锋过处，血肉横飞。
私兵们彻底慌了神，有人没头苍蝇似的乱撞，有人丢下兵器就想跑，军官的呵斥淹没在哭喊和惨叫里，根本没人听。
“跑啊！吃的都没了！”
“他们是疯子！真敢烧粮草！”
“别打了！快跑！”
那些被裹挟来的流寇更是瞬间崩溃。
他们卖命图个啥？不就图后面那口吃的？
现在粮草一把火烧干净了，世家老爷还管他们死活？
他们扔掉手里简陋的棍棒家伙，像炸窝的蚂蚁，潮水般向四面八方溃散逃命。
“追！别让那些私兵跑了！”秦珩宇的声音穿透火光和喧嚣。
王格领着禁卫军，毫不手软地追杀那些还在负隅顽抗或试图逃窜的私兵。
蓝斐则带着厢军，一部分人协同追击，另一部分则冲向溃逃的流寇。
“别下死手！把人往河边赶！”蓝斐扯着嗓子喊，她的目标是控制，不是屠杀。
就在城外杀声震天，乱成一锅粥的时候，余江城内，许泽云和仅剩的衙役们也看到了那片骇人的火光。
“大人！您看城外！”一个衙役手指颤抖地指向城墙外。
许泽云心口狂跳，他跌跌撞撞冲上城墙，借着火光向下望。
看不真切，但他能感觉到，围城的敌人乱了，彻底乱了！
“是秦世子！一定是秦世子带援兵来了！”许泽云激动得声音发颤，他猛地转身，对着身边寥寥无几的手下嘶哑着嗓子吼：“快！召集所有人！打开城门！随我出城，杀敌！”
“杀敌？大人，外面……”有衙役面露惧色，外面黑压压的都是人啊。
“现在是最好的时机！”许泽云一把抽出腰间的佩刀，文官的袍袖下是决绝，“敌军已乱，粮草被烧，他们撑不住了！我们从城里杀出去，跟援军前后夹击，打垮他们！”
“为了余江！为了活下去！随我杀！”
“杀！”残存的衙役和一些自发拿起武器的青壮被许泽云的决绝点燃，红着眼眶，握紧了手里的家伙。
“吱呀——”沉重的余江城门缓缓打开。
许泽云一马当先，带着这支不足百人的“敢死队”，冲出了城门，直扑混乱的敌群。
人虽少，但时机抓得太准，加上一股子拼命的狠劲，对着已经丧胆的敌人，竟硬生生撕开了一道口子。
城外，秦珩宇正指挥追击，冷不丁看到余江城门大开，一小撮人影冲杀出来。
“是许大人他们！”蓝晴又惊又喜。
“好！”秦珩宇赞了一声，“来得正好！前后夹击，让他们彻底断了念想！”
他立刻调转马头，分出一部分禁卫和厢军，迎着许泽云的方向冲去。
两股力量汇合，如同两只铁钳，死死夹住了残余的世家私兵。
高坡上，李策手脚冰凉，喉咙发紧。
他看着山下那片火海，看着那些白天还不可一世的世家私兵抱头鼠窜，看着那些流寇丢盔弃甲漫山遍野地逃亡。
再看看那个在火光与乱军中从容调度的年轻人……
他一直以为秦珩宇不过是个被推到台前的棋子，是个只会夸夸其谈的纨绔。
可眼前这……私自调兵，火烧连营，内外夹击……
他坚信的世家清誉，被这冲天火光烧得一干二净。
他鄙夷的纨绔世子，却用最直接、最酷烈的方式，破了这死局。
李策脑子里嗡嗡作响，胸口堵得厉害，好像有什么一直坚信的东西，碎了。
战斗结束得很快，不到一个时辰。
残余的私兵或被斩杀，或被俘虏。溃散的流寇大部分被驱赶到了河边，由厢军暂时看管起来。
秦珩宇收剑入鞘，策马走向余江城门。
城门敞开着，许泽云快步迎上，脸上混杂着疲惫、激动和难以言喻的敬佩。
“世子殿下！”一见到秦珩宇，许泽云再也绷不住，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哽咽，“下官……下官代余江百姓，谢世子救命大恩！”
“许大人快起来！”秦珩宇赶紧翻身下马，上前将他扶起，“你我都是为大魏，何必行此大礼？先说说城里情况。”
“世子殿下高义！”许泽云被扶起，仍是激动难平，“若非世子及时赶到，余江……危矣！百姓危矣啊！”
他紧紧抓着秦珩宇的手臂，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
秦珩宇拍了拍他的肩：“城内如何？”
许泽云脸色顿时沉重下去：“围城这些天，城里粮食早就见底了，伤的病的太多，百姓们……唉，已经快撑不住了。”
秦珩宇没再多问，迈步走进了余江城。
一进城门，一股混杂着霉味、药味甚至还有点腐烂味道的气息就钻进鼻腔。
街道冷冷清清，偶尔见到几个行人，也是面黄肌瘦，走路都打晃，脸上是麻木和空洞。
不少房屋墙倒壁塌，那是之前流寇攻城留下的痕迹。
空气里飘荡着无声的绝望。
秦珩宇看着这一切，心头压抑。
他知道灾情严重，但亲眼所见，那份沉重还是超出了预想。
“许大人，”秦珩宇声音低沉，“立刻组织人手，清点城内还能用的粮草、药材，统计伤亡病患。”
“告诉城里的百姓，援军到了，粮食也来了！”
“粮食？”许泽云先是一愣，随即眼睛亮了，“是那些私兵营地里的！”
“对。”秦珩宇点头，“虽然被烧了不少，但剩下的足够应应急。另外，马上派可靠的人回京，将余江实情上报朝廷，请求赈济和后续兵力支援。”
“下官明白！这就去办！”许泽云精神一振，立刻转身去安排。
秦珩宇站在城门口，看着那些听到消息后，脸上终于露出一点劫后余生光彩的百姓，心里却没有半分轻松。
城外的火还在冒着烟，空气里的血腥味还没散尽。
这一仗是赢了，可看着满目疮痍的余江城，看着那些被俘的私兵和河边茫然的流寇，他清楚，这事儿，才刚刚开始。
自己这颗被推出来的棋子，如今是真的站在风口浪尖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