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灵帝中平五年(188 年),剡县县衙,新任县吏贺齐盯着案上的状纸,笔尖在 \"斯从横行乡里\" 几字上划破竹简。主簿低声劝谏:\"斯氏为县中大族,山越皆依附,恐激生变乱。\" 他猛然拍案:\"若纵豪强,何以治县?\" 次日升堂,斯从被五花大绑押至,竟当庭辱骂:\"贺齐小儿,敢动我一根汗毛?\" 贺齐冷笑,手起刀落,血溅公堂。
斯从族党千余人举兵攻城时,贺齐已率吏民在城头严阵以待。他故意打开城门,待贼军涌入一半,突然擂鼓,伏兵尽出。混战中,他的环首刀卷了刃,仍追着贼首砍杀,直至山越溃退。战后检视伤口,左臂中箭,他却笑道:\"此血可教山越知,剡县有贺齐在。\"
建安十三年(208 年),林历山峭壁下,贺齐望着数十丈高的绝壁,麾下将士皆面有难色。他沿山径密探,发现北侧有处隐险,虽仅容单人攀爬,却可通山顶。当夜,他亲自挑选二十名轻捷士,以铁戈凿坎,系绳而上,待百人登峰,四面遍插旌旗。
黎明时分,贼军见山顶遍是官军旗帜,鼓声震天,顿时大乱。贺齐趁机督军从正面强攻,箭矢如雨而下。贼帅陈仆坠崖而死,七千贼众投降。战后,他在石壁刻下 \"贺齐破贼处\",山越见之,皆望风而降。孙权闻报,叹道:\"公苗治越,如快刀斩乱麻。\"
黄武元年(222 年),曹休伐吴,贺齐率军至新市,见洞口诸军因风灾溺亡大半,将士失色。他的船队却因未渡江而独全,船身雕刻丹镂,青盖绛襜,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曹休远远望见,对左右说:\"贺齐船如山林,必有伏兵。\" 竟不战而退。
这位性好奢绮的将军,治兵却极严。他的铠甲必用蜀锦裹边,兵器皆刻姓名,曰:\"战死者,以此归乡。\" 建安二十年(215 年),徐盛失矛被围,他单骑突入敌阵,矛尖挑落敌将头盔,大喝:\"徐将军矛在此!\" 从此 \"贺齐救矛\" 的故事,在江东军中流传。
汉献帝建安五年(200 年),吴郡码头,全琮望着空船苦笑,父亲全柔的怒斥犹在耳边:\"数千斛米,岂容妄散?\" 他长揖到地:\"见中州士人困厄,如见己饥,故振赡之。\" 此后,依附者以百数,他倾家资供养,声名远播。孙权闻其名,授奋威校尉,令讨山越。
他至牛渚,不急于开战,却遍访山民:\"汝等何以为盗?\" 得答:\"苛税如虎。\" 遂请孙权减免赋税,山越感其德,竟有数千人自缚来降。他选精壮为兵,余者归农,时人谓 \"全校尉治越,以仁为本\"。
黄武七年(228 年),皖城战前,诸将欲分兵捕六安散民,全琮按剑止之:\"乘危侥幸,非国家大体。若敌伏兵,悔之何及?\" 陆逊称善,遂合兵攻曹休。他率部断敌粮道,见曹休军阵稍乱,立即挥军突击,斩敌数千。
孙权在武昌设宴,举酒属琮:\"子璜前谏讨夷州,孤不听,致士众疫死,今悔之晚矣。\" 全琮叩首:\"臣但为社稷虑,陛下能纳谏,乃吴之福。\" 其谦谨如此,虽宗族贵盛,仍常着布衣草履,与士卒同饭。
延康元年(220 年),交址海岸,吕岱望着士徽的叛军壁垒,对诸将说:\"徽恃累世之恩,必不虞我速至。\" 遂率三千人夜渡,破晓时分已至城下。士徽兄弟肉袒出降,他却不顾众议,尽斩之:\"不立威,无以镇边。\"
九真郡叛乱,他率军深入,见蛮兵据险而守,便令士卒伪装成商队,暗藏兵器。蛮人见货物繁多,争相来购,他突然拔剑,斩蛮酋于市。从此,\"吕将军到,蛮夷降\" 的歌谣,在交州传唱。
赤乌十年(247 年),武昌宫,孙权望着八十岁的吕岱,见其腰佩宝剑,甲胄鲜明,不禁感慨:\"定公老矣,犹能跨马乎?\" 他朗笑,翻身上马,马蹄扬起尘土:\"臣虽老,尚可斩贼!\" 遂领命讨廖式,星夜兼路,斩式于阵前。
他在交州十余年,不饷家资,妻子饥乏。孙权知之,自责道:\"股肱耳目,竟不知定公家门困苦!\" 赐钱米布绢,他却分与士卒:\"军人犹有饥寒,岱何敢独受?\" 临终遗令:\"素棺疏巾,毋违吾志。\"
黄武七年(228 年),鄱阳郡府,周鲂对着铜镜,手起刀落,割断长发。他深知,唯有自毁形象,才能让曹休深信不疑。七封诈降笺,字里行间满是 \"被逼无奈\" 的苦衷,尤其提及 \"东主疑忌,祸在漏刻\",竟让曹休动了恻隐之心。
曹休率十万大军入皖那日,周鲂登上城楼,望着漫天旌旗,对左右说:\"成败在此一举,若休退兵,吾头当悬于城上。\" 及陆逊横截敌阵,曹休大败,他却在战后苦笑:\"吾发可复长,而诈降之名,将永载史册矣。\"
赤乌元年(238 年),豫章郡,董嗣据险劫掠,吾粲、唐咨攻数月不克。周鲂却不发兵,只遣间谍潜入,扬言 \"吕岱大军将至\"。董嗣恐惧,欲降又疑,他便让间谍故意泄露 \"只诛首恶\" 的消息。嗣弟果然诣陆逊降,数郡遂安。
他在鄱阳十三年,赏善罚恶,竟让昔日反叛之地,变成 \"道不拾遗\" 之境。临终前,握着儿子周处的手:\"为将者,智胜于力,昔吾断发赚休,非勇而是智,汝当记之。\"
赤乌五年(242 年),永兴田间,钟离牧望着自己垦熟的稻田,对前来认田的县民说:\"田荒则垦,汝认则归汝。\" 县长欲治民罪,他却辞官归乡:\"以稻杀人,非吾愿也。\" 民惭惧,送米六十斛于道旁,他闭门不受,从此 \"钟离让稻\" 的故事,传遍江东。
永安六年(263 年),武陵郡府,诸吏皆劝 \"渐安蛮夷\",钟离牧却拍案:\"魏寇已至赤沙,若待其根深,悔无及矣!\" 遂率三千人,缘山险行二千里,斩叛酋百余人。有人劝他:\"潘浚讨五溪,用兵五万,公以三千深入,太险。\" 他笑答:\"非常事,行非常法。\"
战罢归郡,他见府库空虚,竟将自己的俸禄分与士卒。卒官之日,家无余财,士民皆泣拜于道:\"钟离太守,活我等于水火。\"
贺齐以刚猛立威,斩豪强、破峭壁,如利刃破茧,定山越之乱;全琮以仁智服众,散米赈士、谋定后动,如良玉温润,成社稷之器;吕岱以清恪靖边,万里赴难、暮年挂帅,如苍松挺立,镇南疆之危;周鲂以谲诈制敌,断发赚休、智诛叛酋,如奇计迭出,破强敌之胆;钟离牧以仁义化民,让稻感民、速战平蛮,如春风化雨,润吴越之地。
此数子者,或刚或柔,或智或仁,皆能在山越反叛、边患频仍之际,以各自所长,宁内难、绥邦域。贺齐之猛,全琮之稳,吕岱之忠,周鲂之智,钟离牧之仁,共同铸就江东内部的稳定基石。当孙权卑词事魏、外御强敌之时,正是这些治世能臣,扫平内患,使江东无后顾之忧。他们的故事,如吴越之地的岩画,虽历经千年风雨,仍清晰可见当年金戈铁马、仁政惠民的赫赫功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