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幸微微一愣,不明所以的看他,阳光有些刺眼,模糊了他的轮廓,江明彦视线落在正前方的柏油路上,没有看她,更像是自言自语,“那天晚上,我说我喜欢长得高一些,性格飒爽些的女孩,其实不是,那时候我是骗你的。”
高幸唇瓣动了动,没有说话,能感觉到他这些话不是说给她听的,更像是说给自己听的,所以她不再开口,而是当一个很安静的听众。
踩着地上的落叶,江明彦听到自己平稳的心跳,“小时候,总被人嘲笑是没爹的野孩子,性格自卑又敏感,不知道怎么表达自己的情绪和感受,那时候只有一个念头,就是不想让我妈过得那么辛苦,也不想让我弟变成我这样的性格,所以我一直在用自己的方式去保护他们,但那一天你在医院告诉我说‘哥哥保护弟弟没错,但弟弟或许也能保护哥哥’的时候,我真的好羡慕,羡慕江明煦能有一个这么懂他的人,怎么我就碰不到……”
他轻轻笑了下,用释然的语气说出了当年的苦涩。
高幸微微抿着唇瓣,依旧安静听着。
“可是后来,我遇到一个人。”脑海里不自觉浮现出那天站在天桥上的黎久。
那会儿她一点都不漂亮,头发和衣服被风吹得四散,像个疯子一样喊出奇怪的话,但笑容却无比夺目和耀眼……耀眼到他此刻回想起来,都浑然不知自己此刻已经跟着笑起来,“她懂我的懦弱,看透我的伪装,还特别嚣张,总让我束手无策。”
缓缓吐了口气,江明彦停下脚步,高幸也走出他两步,和他错开了。
江明彦看着那截距离,散落于额前的发丝在镜片前微晃,他没有再跟上去,抬眸,看进她澄净的眼睛里说,“我好像总是在失去什么,父亲去世时,我年纪小,不懂生离死别,没能见他最后一面;长大后,江民德带人来家里闹,有人砸明煦的腿那刻,我吓得魂飞魄散一样,当时要不是你冲上去保护明煦,他那条腿很有可能就保不住了;后来遇到心动的女孩,也没勇气开口……”
江明彦眼睫颤动,后来的每个字,他说得十分慎重。
“所以这一次,我不想再躲避了,也不想懦弱了,我要抓住她。”
声音很轻又专注的。
“所以,高幸,你能再问我一遍,那天晚上你问我的话吗?”
高幸目光微动,努力回忆那天的对话,好久,她才问出声,“江明彦,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啊?”
江明彦一如四年前般缓缓笑起来,不同于当时的酸涩和违心,这次,他想起了昨晚上那个气焰嚣张但隔天早上就缩成怂包的姑娘,眉眼和声音似蕴藏着万千温柔,“我们就算是双胞胎,喜欢的人也不一定一样,就好像我喜欢长得高一些,性格飒爽些的女孩,明煦呢,就会喜欢个子娇小一些,性格恬静的女孩。”
一模一样的回答。
但这次他说,“这次不是说谎,是真心的。”每个字像浸了糖渍。
因为真的有个长得高一些、性格飒爽些的姑娘悄无声息又大刀阔斧地钻进了他的心脏里。
不知何时,他成天惦记起这个让人又爱又恨的姑娘了。
看到她发疯,觉得无比可爱;
她遇到危险,就控制不住生气和担心;
被人欺负,他就想方设法的报复回去……
他想,这就是喜欢。
喜欢会心生占有的欲望,他欲望直白,想占有她。
“我知道了,江明彦。”高幸眉眼弯弯起来,鹿眸清透,像坠满星星,“恭喜你啊,终于找到了真正喜欢的人。”
江明彦微微一愣,和她四目相对,一种久违的轻松在心间蔓开。
银杏树的叶子打着旋儿的在两人之间落下,埋藏多年的心事也随之落幕。
高幸眨了眨眼,“不过别高兴太早哦,你不是说黎久还没答应做你的新娘吗。”
“原来你知道啊……”
江明彦怔然。
高幸拎着包的手背在身后,失笑,“我们都知道好吧,只是不想戳穿你们。”
江明彦耳垂不自觉蔓上一层红晕,手指下意识地又提了提领口,这么心虚的动作他一天不知道做了多少次。
“而且江明彦,其实你做得已经很好了。”高幸仰头看着他,“你在大学拼命做兼职赚钱,还和林荡一起不分昼夜的创业,赚得第一笔钱就还给了沈姨和林叔,后来你和江明煦又把文姨的小卖部扩大成了小超市,你们真的很厉害了。”
她眼里有敬佩,“而且你看江明煦,他现在也很好啊,所有人都没想到他居然能拿到编制,留在北京,你把文姨和江明煦都照顾得很好,无论是为人子女,还是为人兄长,你都无可挑剔。”
她弯了弯眼眸,“所以接下来,也多为自己考虑一些吧。”
高幸身上有种神奇的魔力,跟她在一起,再怎么浮躁的心都会沉静下来。
江明彦忽然明白江明煦这坐不住的性格,为什么第一年就拿到编制了。
成天跟高幸粘在一起,他再怎么贪玩,也不会差到哪去。
“他能留在帝都,还多亏了你,否则就他那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性子,踩了狗屎运也不能拿到编制。”江明彦感慨。
两人说话间的气氛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自在。
高幸笑容逐渐淡了下来,似乎不想再提那个人,江明彦察觉到,“你和他还没和好?”
阳光刺得眼睛发疼,高幸低头,几缕碎发沿着鬓角滑落在脸侧,想说什么,又摇了摇头。
她已经决定去支教了,说不定支教回来,他早就跟别的女孩终成眷属了。
而到那时候,她宁愿一辈子都不见江明煦。
因为她没办法和他只做普通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