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6日深夜，《低俗小说》的档期和宣传计划刚在LINK唱片的会议室里敲定最后一个音符，窗外曼哈顿的灯光已汇成一片流动的星河。
“你坐我的车，我还有事要和LINK聊。”
盖伊从林恩的司机手里接过钥匙，朝他新买的玛莎拉蒂抬了抬下巴。
等司机上了车，他亲自驾驶着那辆标志性的黑色凯迪拉克防弹轿车，载着林恩平稳地驶出停车场。
“又怎么了？”林恩问道，忙了一天，现在回家还得做作业，请的一周假也结束了，明天还得上学。
“没什么大事，就是想和你聊聊珍珠果酱的事情，最近他们有点太沉迷于走穴和商演，我觉得是时候把他们叫回来创作新专辑了。”
“那就叫回来呗。”珍珠果酱这帮人自己有创作能力，整天在外面飘着也不是个事。
“问题是他们说现在公司的录音棚排期排不过来，冷辣椒的那伙人用过LINK唱片的顶级设备以后死活不愿意回他们原来的破录音棚录音了...”
这倒确实是个问题，租这个场地的时候也没想到一下子会涌入这么多歌手，还都有录音需求。
“先让玛蒂娜到我家里的录音棚工作，反正最近我也不录歌。过段时间把消防公司搬到布鲁克林去，把楼下再改造一间录音棚出来好了。现在我手里资金有点紧张，等下次结算再解决这件事...”
副驾上的福勒刚结束通话，转身递来一份文件：“关于玛蒂娜下周全国妇女组织演讲的几点建议...”她的手却不着痕迹地在后视镜边缘轻轻叩了三下。盖伊的视线在镜中与福勒的飞快交错，随即若无其事地继续开车。
“LINK，”福勒的声音带上恰到好处的紧迫，“公告牌杂志那边，出了点紧急状况。”
林恩从窗外收回视线。
“他们的专题责任编辑基斯·迈尔斯，今天刚拿到我们提交的玛利亚的专辑宣传数据表，发现我们刻意模糊了前期试水单曲《hello》在个别关键电台榜单的初动排位。”福勒语速流畅，表情滴水不漏，“他坚持要在天亮前做一次五分钟的电话澄清，否则担心影响年度新人预测的权威性。”
林恩的指尖在冰凉的百达翡丽表壳上敲了两下：“基斯？”他微微皱眉，脑海里迅速检索，“那个喜欢在乐评里阴阳怪气我的家伙？真是麻烦。”
这家伙就是上次宣传期在《公告牌》上说自己‘但《Shape of You》过于精致的制作反而模糊了核心受众。’的奇葩编辑。
“对，就是他。他办公室座机一直占线，我刚拿到他的紧急专线。恐怕真得现在接一下。玛利亚年度新人女歌手这口气不能丢。”福勒适时递过手机。
林恩盯着屏幕上那串数字，轻轻啧了一声。
我自己还没拿到年度新人呢！
他们的bmA（公告牌音乐奖）的含金量和带货能力也不错，能给玛利亚争取还是要争取的。
他拿过手机。电话里传来一个略显急促，带着典型媒体人自诩精英腔的男声：
“LINK先生？基斯·迈尔斯。非常抱歉深夜打扰，但你们数据表中wKLS和KRoq这两家西海岸大台的入榜记录确实含混不清....”
对方语速极快，抛出的术语和数据点精准又刁钻，俨然做了功课。
林恩耐着性子听着对方高谈阔论玛利亚“声乐技术缺陷”及“电台点播水分”推论，眼神示意盖伊找地方停车。防弹凯迪拉克悄无声息地滑进了45街旁一条僻静小巷的阴影里。
时间在基斯·迈尔斯对于玛利亚“情感表达是否过于炫技”的长篇分析中滴答流走。
十几分钟过去，林恩终于结束这场折磨式的对话，面无表情地将手机扔还给福勒，街道的喧嚣重归耳畔。
“基斯·迈尔斯的博士学位大概是吵架吵出来的。”他拧了拧眉心，推开厚重车门，“回家。”
车子再次汇入曼哈顿上西区深夜稍显稀疏的车流中。沿中央公园西路向北，林肯中心歌剧院的轮廓在左侧被灯光勾勒得辉煌而寂静。前方是通往林恩家所在高档公寓区的主干道交叉口，交通灯由绿转黄。
就在凯迪拉克即将平滑穿过路口时，盖伊突然猛打方向盘，昂贵的防弹车身发出一声沉闷的摩擦声，斜斜刹停在路肩的应急停车带上。
“见鬼！”盖伊重重捶了一下意大利小牛皮的包裹的方向盘，力道之大震得方向盘喇叭短促地嘶鸣一声，
“别告诉我是我想的那样！”他熄了火，懊恼地推门下车。
深秋的冷风瞬间从车窗外涌入。福勒也连忙下车，裹紧了风衣。
林恩皱眉跟了下去，寒冷的空气激得他精神一振。
前方，那辆线条流丽、艳红色的玛莎拉蒂Spyder敞篷跑车如同一个巨大的惊叹号，引擎盖大敞着，在强烈灯光的照射下反射出刺眼的光芒。
盖伊正对着那“瘫痪”的豪华座驾摊手，一脸“天意如此”的浮夸沮丧。
司机则蹲在车头旁，动作夸张地拨弄着引擎仓里的部件。
“老板，真的抱歉！刚开出来保养完！谁知道这该死的电瓶...完全没征兆！一点火花都打不着了！”
司机在引擎盖后抬起头，脸上混杂着机油污迹和恰到好处的惶恐。
林恩无声地走到那辆趴窝的红色跑车旁，刺骨的冷风打在他脸上。
他盯着引擎舱盖下那个崭新的电瓶接口——它纤尘不染，所有固定螺钉都光洁明亮得如同刚从无菌车间里拿出来，与旁边略显陈旧的管道形成了鲜明反差。
他伸出手指，在冰凉得毫无工作余温的引擎罩上轻轻抹了一下，指腹干净如初。
安保主管雷恩凑了上来：“伙计们，总不能把老板丢在风里等拖车吧？”
盖伊转向林恩，浓眉苦恼地耷拉下来：“你和福勒坐防弹凯迪拉克先走？我处理这堆昂贵的意式废铁。”
林恩的目光掠过盖伊闪烁着“真诚歉意”的蓝眼睛，扫过司机那努力绷出焦灼却显得僵硬的脸颊，又落回那簇新得突兀的电瓶接口上。薄唇不易察觉地抿成一条直线。
“嗯。”
他什么也没说，只冷冷扔下这个单音节，转身大步走向那辆静静等候的黑色防弹凯迪拉克。
福勒小跑着跟上，为他拉开车门。
盖伊站在原地，看着那辆庞然大物在夜色中无声滑出，慢慢融进车流。
“搞定。”
盖伊对着空旷的应急车道，吹了个无声的口哨，从风衣内袋掏出一支剪好的雪茄，悠闲地点燃。
红色的玛莎拉蒂引擎盖被司机“啪”地一声盖了下来，哪里还有半点故障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