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穴之外寒风冷冽，哪怕隔着结界和厚厚的冰层，风声呼啸呜咽，鬼哭狼嚎。
火光摇曳，姜珏一手抱着秦过，少年苍白的没有血色的脸庞安静地贴在他的肩窝，一头流云一样的发揉乱在斗篷的兜帽中。
秦过显然很累，但是睡眠却又轻又浅，姜珏稍微的一个动作，都会让他的眼睑小幅度的抖一下。
因为被斗篷裹着，秦过的双腿并拢勾在姜珏的膝弯，两条手臂也紧紧地缠在姜珏身上。
真粘人。
姜珏想。
闭上眼睛的时候，没有那种勾人心魄情愫，乖顺的不像话。
似乎睡得不安稳，秦过眉头不自觉地皱起来，姜珏伸手摸了摸他的眼角眉梢，逾矩地想要抚平他的眉眼。
似乎察觉到他的触碰，秦过眷念的蹭着他的指尖。
和这一片温馨的场景截然不同的是，层叠的风障之外，幽冥海面，十余道雪白的身影围绕着顾秀秀，她细细的五指撑开一个金色的蛋状结界，不断的被海面上浓稠的紫色毒烟侵袭，发出滋滋的可怖声响。
仔细看去，暗紫色的毒烟中不断的伸出无数黏腻的触手，勾在金盾之上，每触碰在一下，金光都被摄取一分，此消彼长之下，这原本能容纳二十余人的光蛋越来越小。
“师妹，可有头绪？”
顾秀秀脸色有些不好:“苏师兄，此阵名为九转困龙升天阵，青云仙人化神巅峰一击尚且破不开，这里面怕是困有半神凶兽……”
“既是阵法，定有生门暗藏。连守阁长老都称赞你有慧眼破虚妄，不用蛮力破阵，你且算出方位，余下的皆由师兄弟们找寻阵眼。”
顾秀秀:……？
她是娇纵，又不是蠢，上古法阵，九九八十一道阵眼，死门八十道，生门多难找？苏清宴到底是为什么觉得她能破此阵？
“苏师兄，事先说好，这是千年前的困龙阵法，八十一道阵眼，生门只其一，绕是师尊前来，也不能说一句能破阵。”顾秀秀道，“而这封印之内……你确定青云仙人被困在其中吗？”
苏清宴笑着说，“秀秀，之前与你说过这是师门的安排，你且一试，成与不成都无妨的。”
顾秀秀的眉头皱起来，目光往下沉。
狂风让紫色的雾气翻涌不息，深黑色的海水却没有一丝涟漪。里面翻涌着星星点点磷火，仔细看，是一张张人面骷髅，扭曲着面庞，在弱水之中无声尖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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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洞中，休整一夜的四人恢复精力。
姜渺一早还跑来看了看秦过有没有身体不舒服，两人窸窸窣窣说着小话，姜珏在一旁用灵力煮热水。
姜渺嘴角带笑，用温水洗手擦脸，还用小梳子将发髻整理整齐。
姜珏一边用灵力温着水，一边用灵力支起一张冰镜。
戚长盈睁开眼，就看到这场景，有些不知今夕是何夕的愣神。
戚长盈一直觉得剑修都应该像他们手中的剑一样，锐利，冷硬，不近人情。
而眼前三人不像修士，这地方也不像危机四伏的冰洞，就连实力最弱的秦过，也只是挨着姜珏，捧着一个小玉碗，慢条斯理的喝着一碗热水，袅袅的热气氤氲了少年的眉眼，愈发美丽如画。
真奇怪，修士向来为了不染因果，人与人之间的交情都很浅淡，若是无情道，更要断情绝爱，斩尽尘缘。
很难想象，这样温和的剑道天才，会有那样凌厉的剑。
戚长盈的视线停留在姜珏身上的时间稍长，秦过敏锐的转过脸，捧着碗打招呼：“戚师叔，伤好些了吗？”
戚长盈回神，咳嗽两下：“多谢秦师弟关心，我已经好多了。”
姜渺指着旁边的一个小木桶热心的说：“戚师叔，留了点儿热水，你喝了暖暖？”
这乱成一锅粥的关系线早在昨天就震撼了戚长盈。
打不过就加入，戚长盈受宠若惊地道谢：“多谢姜师姐。”
冰天雪地，一杯热水，确实能让人觉得温暖。
戚长盈入门百年，除了脆皮一点，在宗门也算数一数二的人物了，少有落魄到这种地步的时候。一杯热水，被他喝出了琼浆玉露的感觉。
围着火，休整得七七八八，戚长盈开始客气的问姜珏之后的打算。
如今是靠近极北幽冥海的位置，越是修为高，越能察觉到北部有庞大的封印禁制。
戚长盈道：“姜师弟，如今苏清宴行动莫名，此地危机四伏，要保护自身，你我不能贸然前去，不若先回宗门通报此事。”
若是姜珏只身一人，还可能因为师尊而冒险去看看，但是如今姜渺和秦过都追到这里了，他现在要将这两人送到安全的地方。
姜珏点点头：“戚师兄说的是，当务之急是寻找出去的路途。”
若幻阵仅有一个核心阵眼，常用于迷感凡人，阵眼通常暴露且脆弱。随着中高阶阵法的危险与复杂性增加，阵眼也会增加，又分“生门”与“死门”。
不说生门难找，外行人连死门都找不到。
“我观此阵玄妙，阵眼相嵌，环环紧扣，若要出去，定要找到阵枢推演……”戚长盈叹一口气，“只是你我二人并不精通阵法一道，此地法则错乱，要想找到阵眼，难如登天……”
这一头，姜渺一边捣鼓着热水，一边和秦过小小声说话。
“秦师弟，以后不可这样鲁莽，你跟着我好歹也要说一声，这一路来非常危险。”
“我说了师姐就让我跟着吗？”
“……那也不是这么说的。”姜渺觉得秦过逻辑有问题，一时间梗住了，沉默一会儿，将手里温热的洗脸水往一旁的冰壁上泼。
只听热水泼洒的位置发出刺耳的嘶嘶声，白雾瞬间蒸腾而起，模糊了冰洞内壁。
姜渺吓了一跳，一把将秦过拉在身后。姜珏更是时刻关注着这边，声响的同时，瞬间就闪身挡在了前方。
就连戚长盈都紧张地手捏法诀，菩提珠在袖中发出一闪一闪的微光。
水迹蔓延扩散、薄薄雾气散开的瞬间，姜珏用剑像切豆腐一样切开了厚厚的冰层。
就在落剑之处，隐约看到冰山中显露出一片不规则的暗色轮廓。
姜珏神色微动：“……阵眼？”
戚长盈：……？
秦过在后面扒拉一下姜珏的袖子，凑过去看了一眼，就是一乐。
——四个人在这一夜，两金丹修士讨论半天不知道怎么出去，大姨姐一盆洗脸水，把幻阵的阵眼泼出来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