绍桢叹气:“是你爹的妾室,就像我一样。你爹有一个正妻,六个妾室。”
幸姐愣愣道:“吕娘娘也生了我的弟弟妹妹?”
绍桢还是点头:“对,她生了你三弟。你还有四个兄弟,两个妹妹。”她的情绪平和下来,抚摸着幸姐的肩膀:“你很不喜欢她们吗?”
幸姐绷着小脸,半晌,怒气冲冲道:“我讨厌他们!真讨厌!娘只和爹生了我,为什么爹和别的女人还生那么多小孩子?这一点也不公平嘛!”
绍桢失笑。这孩子醒来后一直独享她和太子的疼爱,根本没接触过这些,难怪心理失衡。
她温和道:“男人都是三妻四妾的,这有什么奇怪。你爹和别的女人有孩子,也不妨碍他疼你。”
幸姐拧着眉:“凭什么男人能三妻四妾,女人就不行?娘也和爹一样,娶很多男人好了!”
绍桢理所应当道:“我也没说女人就不行。男女其实没什么分别,权力才至关重要。唐朝有武则天,她就可以养男宠,谁敢说个不字。只是大多数女人不能读书做官,比不得男人,又有礼法名声束缚,也就弱势了。”
幸姐迷惑起来:“我记得娘之前也是做官的,您也读过书,那您怎么不……”
她忽然哦了一声:“对!张鼐叔叔是您的男宠!我还见过他晚上来找您——唔!”
绍桢一把捂住她的嘴,心里后悔不迭,不该说这个的,她才知道之前被幸姐撞见过。幸好方才让下人都出去了。
她十分心虚,小声道:“他不是我的男宠。你看见了多少?”
幸姐不解:“他和您一起睡啊,就跟爹爹一样。”
应该是在回扬州的船上的时候。
绍桢郑重万分地告诫她:“这话千万不能和别人说。宫里规矩森严,你爹若是知道了,娘小命不保,知不知道?”
幸姐点点头:“我又不傻,我最喜欢娘了。”又若有所思道:“娘不如爹的权力大,所以不敢让爹知道,对不对?”
绍桢觉得挺对的,便嗯了一声。
幸姐思索起来:“那等我有了权力,是不是也可以纳宠蓄婢?”
绍桢道:“权力可不是那么轻易得的。你若是男子,便可封王。不过,也不一定。心里想着就成了,别和旁人说。”
幸姐兴高采烈地答应了。
绍桢又重复了一遍上午的教导:“你爹的其他女人,都是你的长辈,不见就算了,见了要行礼,不然落人口舌。她们的孩子,是你的手足,血浓于水,宫里也没有别的玩伴,除了他们就是宫人。最好可以和睦相处,长大了也有门亲戚往来,懂不懂?”
幸姐嗯嗯两声:“我知道啦。”
绍桢心里嘀咕两句,小丫头鬼精鬼精的。
回了后殿,她让孙嬷嬷取来库房册子,对照着吕氏送的探望礼,回了一对粉彩茶叶罐,一盆绿玉翠竹盆景,一柄红木银丝百寿紫玉如意,一只大青花五彩果盘盛满苹果和石榴,以补给三皇孙见面礼的名义送了过去。
吕氏的窥探之心有些重了,虽说是人之常情,可她不太喜欢,也没必要委屈自己强行和她来往。这份礼略超了三成,就当承了她来探望的情谊,日后做个点头之交便是,不可深交。
既然翻了账册,她索性又挑了一件玉葡萄盆景,一对羊脂白玉一笔寿字簪,封上五百贯钱,让人送去昭俭宫宋才人屋里。虽应承了四皇孙读书之事,金钱上也得堵了宋氏的口。吃人嘴短拿人手短,这道理永不过时。
选完礼物,绍桢又去看了眼西厢房,已经布置得差不多了。她让人从库房取来笔墨纸砚,开始教幸姐认字。毕竟是失忆,读书也要从头读起。
这么一打发,下午倒是很快便过完了。
奉宸宫后头的小厨房已经修好,厨房伺候的宦官送了晚膳过来,绍桢看了幸姐练的大字,带她去偏厅吃晚饭。
宫人们伺候着盥手,幸姐站在桌边有些迟疑:“我们不等爹爹回来用膳吗?”
绍桢示意柳儿给她盛了碗冰糖百合马蹄羹,随意道:“你爹还能饿着不成?快坐下,一会儿饭菜冷了。”
幸姐怏怏地应了一声,用膳时频频张望着门口。绍桢扫了几眼也不太想管,胃口不好,吃了半碗饭,喝了碗汤便打住。
幸姐见她吃完,便也放下碗筷。
绍桢吩咐柳儿:“带姑娘去洗漱吧,别玩得太晚,戌时便歇下。”
柳儿哎了一声。
幸姐张了张嘴:“爹爹今天不回来了吗?我还没给他请安呢。”
绍桢道:“他事务繁忙,哪能天天过来看你?心意到了便是。”
幸姐道:“可是我住在端本宫时,爹每日都回来。”
“那是他的寝宫啊,哪能一样?”
幸姐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道:“爹是不是去宋才人,或者今天的吕娘娘那里了?”
绍桢有些头痛地摁住眉心,难得领会到养孩子的烦躁。
柳儿偷觑她的脸色,唯恐郡主惹了张妃厌烦,平日再怎么疼爱,毕竟只是养母。慌忙抱住幸姐要带她下去:“娘娘恕罪,奴婢回去好好教郡主!”
绍桢叹了口气,摆摆手道:“没事,你下去吧,我来管她。”
柳儿神情踌躇地领着屋里宫人们退下。
幸姐有些不知所措地站在那儿。
绍桢耐着性子道:“你说得也确实有可能。我和宋才人、吕侧妃没什么区别,你爹能来看我们,就不能去看她们吗?她们都是你爹的妻妾,无论你爹想去哪里休息,都是天经地义的,绝不是我们该管的事。”
她无视幸姐的慌乱,加重语气道:“这更不是你小孩子家家能过问的。子不言父过,你爹当真有过错,也不能从你嘴里说出来,何况他没做错什么。我是你的母亲,你爹的其她妻妾也是你的母亲,你做不到孝顺就罢了,连恭敬也做不到吗?问这种事情,是不是你的本分?”
幸姐低下头不说话,过了一会儿,伸手用袖子擦了擦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