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欢颔了颔首,却又微微眯起凤眸,瞥了姬溱溱一眼。
姬溱溱被这一眼瞧得莫名发慌,结结巴巴道:“怎、怎么了?”
“没甚要紧,只是……诊脉时瞧出,公主曾中过烈性剧毒,毒素竟渗入肺腑,凶险至极。可蹊跷的是,公主除了气色虚浮些,竟无半分明显症状。”
苏欢稍作停顿,唇角漾起一抹浅淡笑意:“想来是公主福运深厚,才捡回这条性命。”
孟贵妃听了好半晌,才算品出味儿来,迟疑道:“……你是说,她如今这般,已是不幸里的万幸?”
苏欢轻点臻首:“换作旁人,怕是当时便熬不住了。公主当时用的什么解毒药?”
姬溱溱一脸茫然,绞着帕子道:“这、我……委实不知。那日我只带了三个丫鬟、三个侍卫出门,晕厥时偏巧旁侧有个当地农户,他采了些草药喂我。丫鬟侍卫原是不肯的,可当时别无他法,只能由着他试。后来竟真就好了。”
荒芜僻壤之地,蛇虫鼠蚁数不胜数,哪般有毒、如何解毒,当地人世代居此,自然最是清楚。
说起来,姬溱溱这运气,倒真是不错。
苏欢收回素手:“公主身子无甚大碍,无需忧心。臣女写剂补血益气的方子,公主连服月余,便能见好。”
姬溱溱又惊又喜,忙福了福身:“当真?多谢苏二姑娘!”
孟贵妃也松了口气,拍着心口道:“可算放心了……溱溱,你这也太凶险了!一回捡回条命,两回、三回呢?”
姬溱溱抿唇笑出个俏皮模样:“母妃,女儿既已回帝京,哪还会遇上这等事?”
孟贵妃仍心有余悸,轻拍胸口,嗔道:“你呀,就是心太大!”
她转眸看向姬帝,柔声道:“陛下,岚迦关地处偏远,实在凶险。溱溱今年已及笄,不如陛下为她赐婚,留她在帝京,也好陪着臣妾。陛下以为如何?”
宫女早捧了笔墨纸砚进来,苏欢垂眸敛神,专注誊写药方,恍若未闻孟贵妃所言。
姬帝若有所思地瞥了姬溱溱一眼。
姬溱溱料不到母妃突然提这茬,霎时从脸颊红到耳尖,支吾道:“母、母妃……”
姬帝素日虽不宠爱这个女儿,可经年未见,记忆中那粉团似的小丫头,如今已出落得亭亭玉立。
何况方才听闻她曾中毒濒死,要说毫无波澜,也不可能。
他眼底难得掠过一丝愧疚,虽极淡,却已分明。
沉默良久,姬帝终于道:“准了。”
姬溱溱惊愕地睁大双眸,孟贵妃反应极快,忙笑着道:“溱溱,还不快谢过父皇!”
姬溱溱忙起身趋至殿中,行叩拜大礼:“儿臣叩谢父皇恩典,父皇万岁!”
她脚步匆匆,举止却不失礼度。
姬帝瞧着,对这许久未关心的女儿,倒添了几分满意。
他笑着问:“淑儿觉着,帝京诸多才俊,何人最配为溱溱赐婚?”
孟贵妃转了转眸,笑道:“勇毅侯府次子裴承衍,今年刚及弱冠,生得俊朗潇洒,才貌双全,与溱溱实是天造地设,再合适不过。”
苏欢笔尖猛地一顿。
哟,裴承衍。
听说那裴二公子今日还称病没来,此刻不知在哪处逍遥。想来他也料不到,自己躲懒没来,这泼天富贵竟也落他头上。
大长公主却微蹙娥眉,似有异议:“那小子太过顽劣,如何配得上溱溱?”
帝京谁人不知裴家有个混世魔王?
哪家疼女儿的,肯把掌上明珠嫁他?
孟贵妃忙赔笑道:“大长公主多虑了。少年人天性爱玩,算不得大事。成了家,自会稳重起来。”
大长公主仍未松口。
裴承衍与魏刈是至交,她既了解外孙,也深知裴承衍脾性。
这门婚事,断不能应。
“帝京才俊无数,溱溱刚回帝京,也不急于一时,慢慢挑选便是。”大长公主淡淡道。
孟贵妃脸色微僵,却也不好发作。
果然,姬帝下一瞬便开口:“所言极是。那小子心性未定,裴府整日鸡飞狗跳,除了裴傅那孙儿,便数他最能折腾。便是拴了他,夜里也能跑了,何必自找麻烦。”
孟贵妃唇角笑意彻底凝住,却忙敛了神色,恭声道:“是臣妾思虑不周。”
“无妨。溱溱往后便长住宫中,你多费些心,仔细挑选便是。”
此事便暂且搁下。
大长公主见苏欢停笔,温声道:“苏姑娘,方子可誊写好了?”
“回大长公主,已然写就。”
苏欢颔首,将药方呈递上去,又细细叮嘱煎药事宜。
大长公主笑着道:“帐内气闷,也没甚有趣物什。你出来也有阵子了,芙芙若寻不到你,只怕要着急。你且先回去吧。”
苏欢福了一福,退了出去。
走到帐外,仍听得帐内孟贵妃笑语:“他们入林已有许久,想来不久便回了。”
听那语气,似是半点未将方才之事放在心上,仿佛真只是随口一提。
苏欢神色淡淡,稳步前行。
钦敏郡主正抱着苏芙芙玩耍,苏欢走近才发现,小丫头手里竟握着把小弹弓。
她顿时头疼。
好不容易送走景熙,怎又来这么个?
他们到底对把芙芙教成小皮猴,有什么执念?
好在芙芙颇给面子,许是有四哥打基础,她随手掷出颗石子,竟精准打在前方落叶上。
“芙芙好厉害呀!”钦敏郡主眼睛倏地亮了。
苏芙芙被夸,扬起小脸笑得眉眼弯弯。
听得动静,她率先回头,见着苏欢,忙扔掉小弹弓,迈着小短腿颠颠跑来。
———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