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嶂山地势奇崛,连绵峰峦郁郁葱葱,此间豢养着百兽千禽,每岁秋狩都办得极是隆盛。
太祖陛下马上定乾坤,素来看重骑射功夫,是以这秋狩,成了帝京贵胄竞相比试的盛会。
秋狩上崭露头角的殿下们,最得姬帝青眼;
那帮世家少年郎,也都巴望着借此机会崭露头角,博个前程。
今次秋狩声势浩大,姬帝率后宫妃嫔、大长公主并文武百官,齐齐驾临。
最惹人瞩目的,当属二殿下与三殿下,总算要在猎场一较高下了。
这二人暗斗愈演愈烈,面上却还维持着兄友弟恭的假象。
比起往年,二殿下因边疆战功在身,气势倒是壮了许多。
座座营帐早早就搭好了,亏得大长公主疼惜,苏欢也得了座独帐,扎在尚仪府大帐东侧。
西侧则是钦敏郡主的地界。
对过帐前,苏欢经过时,守在门口的冷翼笑得脸都要开花了。
“苏二小姐!”
苏欢抿唇没搭腔。
不过是场秋狩,他犯得着这么欢实?
苏欢琢磨出个由头,笑问:“瞧你乐成这样,你家世子可是出去了?”
冷翼笑纹猛地一僵。
紧跟着,营帐里飘出道懒懒散散的嗓音:“欢欢,我听得见。”
苏欢挑眉:“敢情是你家世子回来了,倒叫你乐成这样。”
冷翼笑出副苦相,心说姑娘这话说得,还不如不说呢,也太应付了!
帐帘一掀,一道修挺身姿撞进眼帘。
辰时日光温软不灼人,透过枝桠筛下碎金,落在他骨相出挑的眉眼间,愈发衬得眉眼邃然,清贵昳丽。
魏刈唇角勾着抹笑:“欢欢好似不怎么愿意见本世子?”
“世子这是什么话。”苏欢恭恭敬敬福了福身,面上半点没有背后嘀咕人被抓包的不自在,“我不过想着,世子功夫好,骑射又厉害,这么好的机会,该早早进林子猎兽,才不白来这一趟呢。”
这番话她说得顺溜,眼皮都没眨,明摆着是现诌的。
难得从她嘴里听到句夸赞,魏刈倒也勉强领了这份情。
“才回帝京,正想歇口气呢,这机会便宜旁人也成。”他说着,微侧了头,朝斜对过的营帐瞥了眼,“景熙已经进去了?”
苏欢瞥他一眼:“景熙?”不知情的,怕还当那小子是魏刈的兄弟呢!
魏刈好似半点没觉出这叫法有问题,大大方方点头:“可不是,前次送他那把弓,他稀罕得紧,听说今次特意带来了?”
苏欢抿唇:“……”这话竟叫人没法回嘴。
罢了,收了人家的礼,他既想认这兄弟,由着他便是。
苏欢很快松快了:“说起来,还得谢世子。景逸和他一道进了林子,就算猎不着什么,能四处逛逛,也算开眼了。”
今次来的非富即贵,苏府这一门人,倒显得有些扎眼。
好在苏景逸、苏景熙兄弟在太学里呆得久了,也结识了不少同窗,里头不乏家世显赫的世家子。
一帮人呼朋引伴,浩浩荡荡地去了。
苏欢也不拦着他们,本想带芙芙在营帐里歇着———哦,是养养神,等他们回来。
魏刈点了点头,朝林深处望了眼,淡笑道:“我应下那哥儿俩了,今儿个要是能用我送的那把弓猎到兽,另有赏头。”
苏欢霍地抬眸:“什么?”这事她竟不知情?
魏刈眼梢轻轻挑了挑:“哦,他们没同你讲?”
他顿了顿,笑着圆场:“许是想给你个惊喜?”
苏欢抿唇:“……”
“欢欢!我跟你说方才一一”钦敏郡主兴匆匆撞了过来,猛不丁瞅见两人凑在一处说话,猛地刹住脚。
二人齐齐回了头。
苏欢问:“怎么了?”
察觉那道云淡风轻却冷飕飕的眼神罩下来,钦敏郡主的求生念头飙到了顶儿。
她往后猛退一步,赔着笑道:“啊?啊!没事儿没事儿!我、我就是瞧你不在营帐里,怕你走失,你在这儿我才踏实。突然想起有急事先办,我先忙去了!你们说着、你们说着啊!”
末了一个字刚落,人已经彻底没了影,出了二人眼皮子。
那样子,活像被狼追着。
苏欢张嘴要唤她,偏那人走得忒快,到底只能作罢。
倒叫她记起先前应下的事。
“世子。”她抬眼,对上魏刈的目光,“你要不要也去猎场?”
魏刈确实许久没和她离得这样近了。
当时在锦城,二人虽有过极为亲近的相处,却是情势所逼,加之深宵晦明,有些看不清。
若不是丞相府藏着的几瓮酒,他险些疑心那只是场梦。
眼下,她就立在他跟前,咫尺间,他竟能瞧见她纤长浓密的睫羽,还有眼底跃动的碎光。
明澈璀璨,光华流转,叫他移不开眼。
“嗯。”魏刈先错开了目光,转瞬间,视线又凝在她莹润的唇瓣上。
……不该离这么近的。
魏刈喉结滚了滚,以拳掩唇,低咳一声。
“怎么忽然这么问?”
苏欢指了指钦敏郡主去的方向,直言:“她馋猎场头名的燔虎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