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家子没有一个会说人话的是嘛?
申椒仰起头看了看院门,嘿,别说,真有适合的绑绳子的地方。
女人的脸青一阵红一阵,举起手,一巴掌糊在那个探出的小脑袋瓜上:“小兔崽子,你还知道我是你娘啊,有你这么胳膊肘往外拐的嘛,我骂她了,她还骂我了呢,还把门踹塌了。”
“哎呦,奶奶说了,先撩者贱,打死活该。”
男孩捂着脑袋痛呼一声,还敢接着顶嘴呢。
申椒呜呜哭着,从包袱里抽出一条裤腰带。
两刻钟后,她感受到了此处民风的淳朴和村民的热情,坐在桌前左手一个鸡大腿啃着,右手夹着一块肉,吃的头也不抬,还含糊着客气呢:“这怎么好意思呢,打鸣鸡都杀了,你们真是太热情了,这叫我怎么回报你们才好呢。”
“你别死就行。”男孩擦擦口水,说的怪直白的。
申椒摆摆手:“别说那话,晦气,本来我也没准备死。”
女人黑着脸:“那你把脖子套进去干嘛?”
她们就一眨眼的工夫,她都绳子都打好结了,蹦起来就把脑瓜子往里钻啊。
申椒说:“我脖子痒痒不行嘛,半个月没洗了,还不兴人搓搓。”
谁家好人那么搓啊?!
那是怎么搓?
跳上去把自己挂起来,靠着晃来荡去的力道搓嘛?
搓到半截脖子断了搓干净了摘下来一看人都凉透了,再翻过去一看,呦,还有一面没搓着。
女人想想那画面都觉得离谱。
也不知道她是哪里来的‘神人’,怕不是长了根铁脖子。
她那傻儿子还很懂道:“上吊搓脖子,这肯定是什么功法吧?姨姨,你教教我吧,要不你叫我舞剑也行呀,我觉得我是个天才,学的肯定很快。”
他要学这个那还了得。
女人脸都快气黑了:“有你什么事儿,去去去,出去待着去。”
试图摸一摸那两把长剑的小黑手不甘心的缩了回去。
“出去就出去,我站这儿还馋呢。”
小孩扭身就跑了。
申椒来这时辰,也是该吃晚饭的时候,火都点了,索性这一家子就把自己的饭也做出来了,只是桌子支在了外头,没跟申椒一块吃。
看男孩那样,和鸡块的数量,申椒估摸着她们应该是没得吃,好饭好菜应该都在她这里了。
女人听见儿子的话不自在的嘟囔声:“这小子。”
又扭头看看申椒,勉强挤出一个笑:“那个,小妹子,咱们也算是不吵不相识,你今个就在这儿住一宿吧,明个再走也不迟,等会儿我们去打点草,帮你喂喂马,出门在外的都不容易,我说话不中听,也实在是拐子闹得凶,心里憋着气,你别往心里去,不是单冲着你,我们这儿啊,就见不得生人,一看就来火。”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申椒还真有点儿好奇,“孩子怕也算了,怎么你们这些大人也怕?”
“唉……别提了……这事儿得从去年说起,也不知道是哪里冒出一伙人,见人就拐,骗不了硬抓,别说小孩了,就是三五个大人也能给弄没影了,要是出了村,是路上丢的,还正常,可有些人就是在村里没的,”
女人说到这儿抹了抹泪说,
“不怕你笑话,我公公、男人和小叔子就是上了人家的当,打水浇地,看见河里头有个溺水的孩子,爹娘跪在岸边哭着喊救命,我男人跳下去救,反被那孩子拽着往下拉。
我公公和小叔子,自然不能干看着,也跳下去帮忙,谁知是中了人家的计,两人一入水,那对夫妻就跟着跳下去了,假装是心急才跳的又不会水,其实就是要把人硬拖到没力气,上岸时我男人他们都迷糊了,他们又假模假样的说要送他们去医馆,当着村里那么多人的面把人搬上马车就跑,我们怎么追也追不上。
我大女儿跑的快,扒在马车后头不松手,也跟着没影了。
后来被骗的多了,村里人就长记性了,可他们也改了法子,开始要赎金,但凡去交的人,也没有回来的,想出村,没有十几个一起都回不来,”
女人哭的泣不成声,问道:
“妹子,你说就这样,我们能不怕嘛?对外乡人能有好脸色嘛?也就这两个月,他们才消停些。”
“这么猖狂,没人管嘛?”申椒挺肯定的,她现在肯定还在河东道,“通财山庄治下不至于吧?”
“哪有人管,通财山庄……妹子,”她苦笑道,“你还真是初入江湖的,你都不知道嘛?通财山庄早就管不了这儿了,也就漆水郡那边还好些,我们这儿是庄主以前的义子管着,听说他是反了,不跟薛庄主干了,我们也弄不明白,前些年夫人和十七公子来这边时,还抓了许多坏人,才过没几年好日子……”
她的眼泪可真够多的了。
但申椒最关心的其实是,她吃完了能不能睡前洗个澡。
脸皮薄的可能看人家都闹心成那样了不好意思开口。
申椒不一样,她还想要块澡豆,没有的话皂角、胰子草木灰,总得有点儿什么,最好是还有身干净衣裳,她的衣裳都馊了。
想起薛顺的叮嘱。
申椒想了想掏出些路上换的铜板给她们,十几文连那只炖鸡的钱都不够。
申椒哭:“这是我全部的家当了,若是不够,我这两身衣裳还值点钱,长剑是我祖传之物,可万不能给你们。”
那家人沉默了下。
申椒不仅洗了个澡,还给她的野花野草混了个略好些的破盆。
这家的小男孩,他叫钱狗蛋,还不解道:“这东西不是随处可见的嘛?姨姨,你种它干嘛?”
“你不懂。”
这是她自七岁以后,第一次种活东西。
薛顺那一院子菜不算。
申椒说:“这是我家乡的东西,是个念想,看到它,我就想起了没有无家可归以前。”
申椒也呜呜呜的哭了起来。
“姨姨,你的家人怎么了?”
“走的走,没的没,散的散。”申椒说的悲伤极了。
夜里她听见那钱狗蛋在为她求情:“阿娘,那个姨姨不像个有钱,也怪可怜的,咱们放过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