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幕在凌晨三点收了尾。
细密的雨丝逐渐停歇,窗外原本被雨幕模糊的世界,在寂静中慢慢清晰起来。
赖诗瑶盯着酒店天花板上晃动的月光,那月光如薄纱般轻柔地洒下,听着身边两个男人均匀的呼吸声,像轻柔的鼾声协奏曲,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枕头边的文件袋。
指尖触碰文件袋,那微微粗糙的质感传来。
袋角那片被雨水晕开的浅蓝,像块潮湿的心石,压得她胸口发闷。
那浅蓝的痕迹,在微弱的月光下,隐隐泛着清冷的光。
\"瑶瑶。\"郝宇轩的手从身后环过来,掌心贴着她后腰的温度让她一怔。
那温热的触感,仿佛带着一种无形的力量。
他没睁眼,声音带着刚醒的沙哑:\"我听见你翻来覆去半小时了。\"他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低沉而又清晰。
\"怕吗?\"郝逸辰也翻了个身,胳膊搭在她腰上,鼻尖蹭着她发顶,\"明天要见的那个跨国财团代表,是出了名的'文化破坏者',去年在敦煌差点拆了半座古窟。\"他的呼吸轻拂着她的发顶,痒痒的。
赖诗瑶转过身,在黑暗里看得到两人轮廓。
黑暗中,他们的轮廓模糊而又坚实,仿佛两座可靠的山峰。
郝宇轩的眉峰依旧绷着,郝逸辰的眼尾还带着没褪尽的倦意——他们凌晨两点才陪她整理完所有申遗资料。
她仿佛能看到郝宇轩眉间的忧虑,以及郝逸辰眼中残留的疲惫。
她喉咙发紧,伸手摸了摸郝宇轩眼下的青黑,那青黑带着微微的凉意,又替郝逸辰理了理翘起的发梢:\"我怕的不是他们。\"她顿了顿,\"是怕老祖宗的东西,在我们这代人手里断了根。\"
郝宇轩突然握住她的手,指腹轻轻摩挲她手背的薄茧——那是她去年在茶马古道徒步时磨出来的。\"上午十点,他们的代表会来文化保护中心。\"他声音低哑,\"我让助理在会议室装了录音设备。\"他的声音沉稳而坚定,给人一种安心的感觉。
郝逸辰撑起上半身,借着窗外的月光吻了吻她眉心:\"我联系了三个文化类综艺的导演,要是谈崩了,我们就直播申遗过程。\"他眼睛亮得像星子,\"让两亿观众看着,看他们敢不敢当着全国人民的面拆驿站。\"他眼中闪烁的光芒,充满了希望和斗志。
赖诗瑶忽然笑了。
她翻身坐起,打开床头灯。
暖黄的光漫开来,像温暖的潮水般,照见郝宇轩枕头上翘起的呆毛,郝逸辰睡衣领口歪了两颗纽扣。\"你们啊。\"她指尖戳了戳郝宇轩的肩膀,那肩膀坚实而又温暖,又替郝逸辰系好纽扣,\"明明昨晚说要我先睡,自己倒比我还精神。\"
窗外的天渐渐亮了。微弱的光线透过窗帘的缝隙,一点点洒进房间。
三人在酒店餐厅吃米线时,郝宇轩的手机突然震动。
那震动声在安静的餐厅里,显得格外突兀。
他看了眼屏幕,脸色瞬间沉下来:\"保护中心的资料室进贼了。\"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愤怒和焦急。
赖诗瑶的筷子\"当啷\"掉在碗里。清脆的声响在餐厅里回荡。
资料室的门敞着,锁眼处还插着半截断了的螺丝刀。
那半截螺丝刀,在阳光的照射下,闪着冰冷的光。
散落的纸页铺了满地,有些被撕成碎片,有些浸了水,墨迹晕成模糊的团。
那满地的碎片和水渍,仿佛是一场灾难后的残骸。
赖诗瑶蹲下去,捡起一张被撕成两半的《清代马帮商路图》,指尖触到纸页边缘的毛刺,像被扎了根针。
那毛刺刺痛了她的指尖,也刺痛了她的心。
\"监控被黑了。\"郝宇轩蹲在她身边,捡起一片带水印的档案纸,\"昨晚十点到十二点,画面全是雪花。\"他喉结动了动,\"他们连备份服务器都没放过。\"他的声音中充满了无奈和愤怒。
赖诗瑶的指甲掐进掌心。她能感觉到指甲嵌入掌心的疼痛。
她想起上个月在图书馆,为了找这些资料,她蹲在旧书堆里翻了三天,膝盖上的淤青现在还没消。
她仿佛还能感受到膝盖上那隐隐的疼痛。\"怎么可以...\"她声音发颤,\"这些是三任研究员三十年的心血啊。\"
郝逸辰突然蹲下来,把她冰凉的手裹进自己掌心里。
那温暖的掌心,让她的手渐渐暖和起来。
他另一只手举着手机,屏幕上是刚收到的微信:\"我联系了中央民大的陈老,他说当年参与过茶马古道考察,家里有全套手写笔记。\"他眼睛发亮,\"还有云南大学的研究生团队,他们愿意帮忙扫描民间收藏的老照片。\"他眼中的光芒,让她看到了希望。
赖诗瑶抬头看他。
晨光从破了的窗户照进来,落在郝逸辰发梢,像镀了层金边。
那金色的光芒,让他整个人都显得神圣而又美好。
她吸了吸鼻子,把碎纸片拢进怀里:\"那我们就重新整理。\"她望向郝宇轩,\"就算他们撕了一千页,我们就补一千零一页。\"她的声音坚定而又有力。
他们如此确定资料能够重新整理完善,是因为之前他们对资料来源进行了广泛的调研,知道除了保护中心的资料,还有很多民间收藏和专家手中有相关资料,并且他们也对资料备份情况有所了解,虽然备份服务器被破坏,但一些重要资料还有其他渠道可以获取。
郝宇轩突然起身,掏出手机拨打电话。
他背对着他们,声音冷得像淬了冰:\"张叔,帮我查最近三个月,有哪些人频繁进出文化保护中心。\"他转身时,眼里燃着簇小火,\"我倒要看看,是谁的手伸得这么长。\"
下午三点,赖诗瑶抱着重新整理的材料敲开文旅局的门。
局长办公室的空调开得太足,瓷砖地面泛着冷光。
那冷光,让整个办公室都显得格外冷清。
姓王的副局长翻着材料,金丝眼镜滑到鼻尖,嘴角始终挂着似笑非笑的弧度:\"小赖啊,申遗是好事,但程序得一步步来。\"他合上文件夹,\"你看这选址报告,说要把五个古驿站全划进核心区?\"他指节敲了敲桌面,那清脆的敲击声在办公室里回荡,\"其中三个驿站在开发商规划的度假村范围内,这不是给人家添麻烦吗?\"
赖诗瑶的手指攥紧了文件夹边缘。
她能感觉到文件夹边缘的棱角,刺痛着她的手指。
她想起今早郝宇轩查到的消息——这位王副局长的儿子,上个月刚进了那家跨国财团的中国分公司。\"王局长。\"她声音发颤,却努力挺直脊背,\"文物保护法第二十条明确规定,建设工程与文物保护单位的保护范围冲突时,应优先保护文物。\"
王副局长的脸沉了下来。
他摘下眼镜擦拭,镜片反着冷光:\"小赖,我劝你别太天真。\"他重新戴上眼镜,\"有些事,不是你坚持就能成的。\"
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推开。
郝宇轩站在门口,西装革履,气场压得人喘不过气。
他身上那笔挺的西装,散发着一种威严的气息。
他手里捏着份文件,\"啪\"地拍在王副局长桌上:\"省文旅厅的督查通知。\"他扯了扯领带,目光像把刀,\"他们听说有人阻碍申遗工作,明天就派工作组下来。\"他的声音中充满了威慑力。
王副局长的脸\"刷\"地白了。
他慌忙站起来,镜片后的眼睛直打转:\"郝总这是说的哪里话,我们肯定全力支持申遗工作...\"
郝逸辰不知什么时候也站在了门口。
他倚着门框,手里晃着手机,屏幕亮着直播界面:\"刚和《文化中国》的导演通了电话,他们说明天要跟拍申遗过程。\"他笑起来,梨涡深得能盛住光,\"王局长要是愿意,我们可以给您留个镜头。\"
赖诗瑶看着两个男人,忽然想起昨晚在博物馆门口的雨。
那时他们撑着伞,说\"我们陪你\";现在他们站在她身侧,像两堵不会倒的墙。
她吸了吸鼻子,把文件夹抱得更紧——这次,她怀里装的不只是资料,是三个人的底气。
赖诗瑶离开文旅局后,心中满是对王副局长态度的愤怒和对申遗下一步的担忧。
她深知申遗之路充满坎坷,但又不能放弃老祖宗留下来的珍贵文化遗产。
想着想着,她的脚步逐渐坚定起来,决定无论如何都要继续寻找新的线索。
深夜,郝逸辰举着手机凑过来:\"有位老学者说,古驿道北头的废弃驿站可能有线索。\"他指节敲了敲屏幕上的卫星地图,\"那地方离最近的村子二十里,好几年没人去过了。\"
\"现在去?\"郝宇轩看了眼手表,\"凌晨两点,山路结冰。\"
\"现在去。\"赖诗瑶已经套上了冲锋衣。
她望着窗外的月亮,想起资料里老马帮的话:\"最金贵的东西,总藏在最难走的地方。\"
驿站的木门吱呀作响。那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悠长。
寒风裹着雪粒子灌进来,冻得赖诗瑶鼻尖发红。
那冰冷的寒风,像无数根针,刺痛着她的脸颊。
她打着手电筒,光束扫过积灰的供桌、霉烂的马槽,最后停在墙角的破木箱上。
那光束在黑暗中,显得格外明亮。
木箱的锁锈死了。那锈迹斑斑的锁,仿佛在诉说着岁月的沧桑。
郝宇轩掏出随身的瑞士军刀,刀尖插进锁孔。\"咔\"的一声,锁扣崩开的瞬间,赖诗瑶的呼吸一滞——木箱里躺着半张泛黄的羊皮地图,边缘用朱砂画着连绵的雪山,下方歪歪扭扭写着一行小字:\"过雪山,见真道。\"
\"找到了!\"郝逸辰凑过来,呼出的白气蒙在镜片上。
那白气在寒冷的空气中,瞬间消散。
他指尖轻轻抚过地图上的雪山轮廓,\"这应该是老马帮的路线图,我之前在文献里见过类似的记载!\"他的声音中充满了惊喜。
赖诗瑶小心翼翼地把地图放进防水袋。她的动作轻柔而又谨慎。
她抬头时,看见郝宇轩正用身体替她挡着风,睫毛上沾了层薄霜;郝逸辰在给地图拍照,手冻得直抖,却还是把焦距调得清清楚楚。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那震动声在寂静的驿站里,显得格外清晰。
赖诗瑶拿出来,是个未知号码发来的短信:\"别以为找到破纸片就能赢。\"
她望着地图上的雪山轮廓,雪线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那冷光,让雪山显得更加神秘而又遥远。
风卷着雪粒子打在窗纸上,发出沙沙的响,像老马帮的铜铃,又像编钟的余韵。
那声音,仿佛是来自远古的呼唤。
她把地图贴在胸口,感受着两个男人站在身后的温度。
\"那就让他们等着。\"她轻声说,声音里裹着雪粒,却烫得惊人,\"我们会带着老祖宗的路,翻过那座雪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