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国荃和一万多吉字营士卒起身后,随曾国藩一起奔回田家镇。
此刻的田家镇,已经在代陕甘总督杨载福的安排下,将未来得及逃走的千余百姓全都集中看押。
而曾国荃来到后,为了避免走漏风声,更是直接派人将几百户男女老幼全都杀死,一个没留。
曾国藩来到一座三进院落的地主小院。
他走进正厅,看到屋内陈设简单,原主人还种了一株江南水竹。
曾国藩面容沧桑,头发蓬乱,但是精神瞿铄。
他刚一坐下。
杨载福、曾国荃就带着大批的文官武将走了进来。
他的两位重要幕僚赵烈文和郭松涛矗立在右手边。
曾国荃则与几名总兵官垂立于左边。
就连杨载福,也是恭恭敬敬地站在右边的首位。
曾国藩神色冷峻,面寒似水。
屋内鸦雀无声,一片肃杀之气。
曾国藩喝了一口茶。
尽管身穿黄马褂,十分燥热。
但是他还是朗声说道:“诸位,我刚从宫里回来,西太后恩赏我穿钦差黄马褂,已封侯爵,诸位功劳不小,也各有封赏。不过唯独李臣典耽于享乐,放跑了长毛贼首,罪不容恕。太后已经派人将其鞭尸,而后抄没家产,家人发配边疆。老夫做事向来公是公,私是私。眼里不容沙子。”
“多谢大帅请功。”众将虽然战战兢兢,但还是齐声答道。
曾国藩顿了顿。
继续说道:“如今湖广局势糜烂,湖北已被石逆全部占据,湖南也是危如累卵。湖南是我湘军的大本营和起家之地,诸位的家人都在那里。湖南巡抚恽世临因为征剿长毛曾仕和一部,也是忙的焦头烂额。诸位对接下来与石逆决战,有何妙策?不妨说说。”
杨载福虽然被曾国藩保举为代陕甘总督,但是对曾国藩,仍旧执师生之礼。
他拱手说道:“大帅,学生愿意带兵一万,前去支援湖南,以护佑桑梓。让大帅心无旁骛,专心与石逆决战。”
曾国荃更是满腔怒火。
他愤然说道:“大哥,不如让我兵杀回去,将曾仕和这股长毛灭了,再回来和石逆决战。”
曾国藩摇了摇头。
赵烈文看了一眼郭松涛。
他躬身说道:“大帅,长毛石逆用兵多诡诈。此计一是搅乱我军心,二是调虎离山,让我们分兵去救,绝不可中计。学生以为松涛兄智谋过人,也随大帅办过团练,可以遣其回湖南,到长沙协助恽世临抓紧训练一批新湘军,既能保护桑梓,后续也能支援湖北战事。”
曾国藩看向郭松涛,面带祥和之气。
他询问道:“松涛,你以为如何?”
郭松涛赶快回道:“大帅吩咐,怎敢不从?护佑桑梓,也是我心所系。”
“那好,你马上出发回湖南吧。稍后,我会将札文派人送到巡抚恽世临手里,让其全力支持你招募湘勇。”
看着曾国藩如此焦急,郭松涛拱了拱手。
他十分明白曾国藩担心的是什么。
他说道:“大帅,我回湖南后,就将嫂夫人和一大家子都搬进长沙城。还有诸位大将的家人,也都会照顾到。”
众将听后,都感激涕零,纷纷朝他拱手。
郭松涛还礼后,徐徐退出。
看着郭松涛出门后,曾国藩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在未登临两江总督之时,他与郭松涛就友谊深厚,结为湘党,郭松涛也是他最为信任的老友。
没了后顾之忧。
曾国藩继续说道:“诸位都请说说如何与石逆决战,一举将其消灭在武昌城。”
众将听到曾国藩的问话都七嘴八舌、议论纷纷。
赵烈文首先说道:“长毛石逆来势汹汹,据说裹挟了五十万人马,学生以为这是石逆在虚张声势。学生猜测石逆撑死有三十万人,还大多数都是集合的流寇和裹挟的穷百姓。未经多少战阵。但石逆调度有方,半月左右,就鲸吞了湖北。”
“我以为应该用我所长,深沟高垒,避其锋芒,养其惰性。顺便也让将士们充分休息,再寻机与石逆作战。况且淮军和楚军也在剿灭东南的长毛余孽,等将东南清理干净,就剩西路的孤军,石逆势必难以长久。我以为长毛利在速战,而我们则根本不用着急。只要控制住长江中下游,石逆就出不了湖广。”
对于赵烈文的举措。
曾国荃等战将却不以为然。
曾国荃毕竟在雨花台带两万湘军精锐抗住李秀成二十多万人马的疯狂进攻。
他十分傲娇,用鼻子冷哼一声。
说道:“别忘了,湖广是咱们的老巢,他石逆也才刚刚占据了湖北,根基不深。这与围攻金陵时大不一样,若是养虎为患,日久天长,石逆站稳了脚跟,就麻烦大了。另外,现在的石逆也不是当初的石达开了。”
“他从广西入四川,被各地都督带兵追击的抱头鼠窜,曾经一败再败。我以为他能占据四川,攻占湖北,完全是因为运气好。”
看到曾国荃如此小看石镇清,赵烈文摇了摇头。
曾国藩则训斥道:“老九,不要轻敌。石达开还是那个石达开,他又回来了,而且比当初还要可怕的多。我一想到我三次败于其手,两次被逼跳江自杀,心中就堵着一口气。这一次,咱们必须要一雪前耻,一举荡平石逆。”
看到曾国藩将石镇清抬举的如此之高。
曾国荃反驳道:“湖广总督官文本就是个无能之人,是他将整个湖北拱手相让的。大家都知道,他是靠剥夺大哥的功劳才稳住总督位置的。”
曾国荃又破口大骂道:“他妈的,听说他在湖广榨取百姓上百万两白银,还有大太监安德海也参与了分赃。你猜怎么着,安德海去武昌宣旨,结果不仅葬送了官文,自己还差点把小命搭进去。现在还在杨总督的大营里养伤呢。”
彭玉麟笑道:“听说官文是被长毛炮杀的,死状凄惨无比,尸体还沉到江底喂了鱼。”
一听说官文如此下场,众将更是哄堂大笑。
曾国藩一听,马上就来了火气。
他恍然明白慈禧为何将官文调离湖广了,原来并不是为他考虑,而是有意护着官文。
慈禧自然知道官文并非征剿太平军的能臣,也不过是让他制衡他们这些汉臣而已。
想到这里,他怒斥道:“这个官文,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他处处与我作对。他身为湖广总督,畏敌如虎,不敢据城死守。竟然在未交接之时,就私自潜逃。虽然他死的悲惨,我还是要参他一本,让他遗臭万年。”
曾国荃接着说道:“你让他据城死守?他是什么人,大哥你还不知道吗?他早一步奏请西太后,花钱买通安德海,将他调任直隶总督,他跑的比兔子都快。可惜了百万两白银,白白便宜了长毛。”
一听到银子落入了石镇清手里。
曾国藩“噌”的站起。
心中更是怒火中烧,没有银子如何剿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