闪烁的火炬光在议事厅里投下长长的、摇曳的影子，将聚集在此的首领们严峻的面容染成了橙黑色。
空气中弥漫着紧张的气氛，浓稠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我几乎能尝到空气中浓重的猜疑所带来的金属味，它与香炉中甜腻的香气混杂在一起——这是一种试图掩盖不信任恶臭的可怜尝试。
王将军，这个自负的牛皮大王，像只神气活现的公鸡一样挺起胸膛。
他的嘴唇上挂着一丝得意的冷笑，那种笑容让人恨不得把他的牙齿重新排列一番。
赵谋士，这个狡猾如蛇的家伙，坐在他旁边，眼睛像被困住的老鼠一样四处乱转。
他们以为他们拿捏住我了。
他们以为我会空手而归，又一次为他们的消遣跑了一趟无用的差事。
哦，他们大错特错了。
我能感觉到曾瑶的目光落在我身上，那目光中交织着焦虑和希望。
在这片充满怀疑的风暴中，她就像一座灯塔，提醒着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不是为了权力，不是为了荣耀，而是为了我们在这个混乱世界中紧紧抓住的那一丝脆弱的稳定梦想。
我短暂地与她对视，给了她一个小小的、安慰的微笑。
一个无声的承诺。
我戏剧性地一挥手——我忍不住，这些蠢货活该看一场好戏——从我的束腰外衣里掏出了信封。
羊皮纸的沙沙声在突然的寂静中似乎被放大了。
王的冷笑僵住了，赵的老鼠眼也定住了。
很好。
让他们难受去吧。
我把证据摊开，让所有人都能看到：孙的叛国信件，详细描述了他从内部瓦解联盟、挑起纷争并坐收渔利的计划。
王的脸变得像凝乳一样苍白。
赵的眼睛又恢复了生气，现在里面充满了绝望的算计。
“伪造的！”王咆哮道，他的声音像干树枝一样裂开。
“这是想诋毁我的可怜企图！”
我干笑了一声。
“诋毁你？我亲爱的将军，你自己在这方面就做得很出色。”我开始逐条剖析证据，突出那些微妙的细节、加密的信息以及只有孙才知道的细微矛盾之处。
房间里除了噼啪作响的炉火声和我那回荡着真相重量的声音，一片寂静。
赵，这个永远的机会主义者，看出了形势不妙。
他在座位上挪动了一下，张开嘴想要说话，但王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把他打断了。
他们联盟的裂痕开始显现。
这是一幅令人满意的景象，但还不够。
一阵疲惫感向我袭来。
我已经摊牌，拿出了无可辩驳的证据，但房间里仍然意见不一。
一些人的眼中仍然闪烁着怀疑。
他们的不确定感像重担一样压在我身上，让我窒息。
我瞥了一眼曾瑶，她的脸上刻满了失望。
这是双重的失败，一颗难以下咽的苦果。
但是……我还没结束。
差得远呢。
这些毒蛇最后一次低估我了。
我看着王，他的脸上带着愤怒的咆哮表情，一丝冷酷的微笑爬上了我的脸庞。
“将军，”我说，我的声音很轻，几乎是耳语，“我相信你有属于我的东西。”我的手慢慢移向我的腰带…… 我的手搭在匕首的刀柄上，并非带有威胁性，而是若有所思。
一个简单的动作，却产生了惊人的效果。
王脸上的虚张声势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病态的苍白。
他知道。
他完全明白我在说什么。
那本被盗的账本，详细记录了他的非法交易，以及他从联盟金库中挪用公款的行为。
那正是我几天前故意“弄丢”的东西，我知道它会落入他贪婪的手中。
“这……这是个误会，”他结结巴巴地说，声音几乎听不见。
他双手的颤抖几乎有些滑稽，但也只是“几乎”而已。
我歪了歪头，假装困惑。
“误会？但是将军，我清楚地记得……”我让这句话悬在半空，未说出口的指责在紧张的沉默中回荡。
火把噼啪作响，摇曳的影子在王汗津津的脸上舞动。
他看起来像一只被困的动物，拼命寻找逃脱的机会。
但他无路可逃。
我把他逼入了绝境，将他彻底击败。
“也许，”我继续说道，声音如丝绸般柔和，“可以达成一个新的……协议。”
然后，我把一切都摊开了。
不是威胁，也不是要求，而是一个愿景。
一个关于建立更强大、更团结联盟的蓝图。
一个解决他们的担忧、不满和小摩擦的计划。
我描绘了一幅共同繁荣、互利共赢的画面，一个在强大联盟框架内实现个人抱负的未来。
我谈到了共同防御、对敌人的协同攻击、贸易路线和资源管理。
我不是以领导者的身份发言，而是以一个建筑师的身份，设计一个他们都能共同拥有的未来。
当我说话时，房间里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紧张的气氛开始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谨慎的好奇。
摇曳的火把光似乎更亮了，给房间笼罩上一层更温暖的光芒。
就连王僵硬的姿态也似乎放松了，他的恐惧被勉强的尊重所取代。
赵，一贯务实的他，第一个公开表示支持，他那如老鼠般的眼睛此刻闪烁着算计后的认可。
其他人也纷纷效仿，起初他们的声音还有些犹豫，后来变得越来越坚定、大胆。
王看到局势对他不利，做了最后一次绝望的尝试来重新掌控局面。
他咆哮着，那是对他往日虚张声势的可怜模仿，威胁要对任何胆敢违抗他的人派出他的军队。
但形势已经改变。
他的威胁换来的先是沉默，接着是公然的反抗。
他自己的军官们被一个更公平未来的承诺所打动，纷纷背弃了他。
他孤立无援，在自己制造的困境中随波逐流。
转变完成了。
曾经充满怀疑和敌意的房间，现在洋溢着新生的希望。
这个一度濒临崩溃的联盟，如今重获生机。
而我，这个外来者，这个曾被嘲笑的傻瓜，站在这一切的中心，成为他们救赎的缔造者。
赵向我走来，脸上带着谄媚的笑容。
“大人，这一招真是高明，”他低声说道，“您拯救了我们所有人。”
我迎上他的目光，嘴角泛起一丝淡淡的微笑。
“的确，”我轻声回答，声音几乎是耳语，“我们有很多事情要商量。”
我看了看曾瑶。
她的脸上满是如释重负的神情，眼睛里闪耀着骄傲，还有……别的东西。
更深层次的东西。
我想走向她，把她拉近，轻声安慰她、向她道歉、给她承诺。
但现在没时间。
还不是时候。
曾经弥漫着紧张气氛的空气中，现在有了不同的味道。
那股浓郁的熏香甜味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刺鼻的、金属般的……血腥味。
很淡，几乎察觉不到。
但它确实存在。
我转向房间的后面，那里有一支火把在摇曳，投下长长的、舞动的影子。
在那些影子中，我看到了一道钢的闪光。
一个孤独的身影，在一片喧闹声中没有被人注意到，他的手搭在一把藏着的匕首刀柄上。
他的眼睛又黑又冷，紧紧地盯着我。
“曾瑶，”我轻声说，声音在庆祝的嘈杂声中几乎听不见，“靠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