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悬在中天,落霞集的青石板路泛着冷光,像一条沉睡的蛇,静得反常。
风不起,尘不扬,连药香都凝在空中,压得人呼吸发紧。
我站在街心,指尖按在腰间佩刀的铜吞口上,掌心渗出薄汗。
眼前这条街,早已不是来仲书口中“年久失修的药铺”,而是一座活的陷阱。
系统在我脑海中无声运转——“现场重建模拟”将整条街映成半透明的虚影,红点如星罗棋布,标记着三十七处致命机关:地砖下的翻板连着绞索,屋檐的瓦片下藏着坠石,茶棚的柱子空心灌毒,只需一声暗号,便能喷出见血封喉的细针。
李饼就在我身侧,身形不动,却已将四周气流纳入感知。
他瞳孔缩成细线,微微偏头,似在捕捉风里的异响。
上官檎紧随其后,手按剑柄,眉宇间警惕未散。
而来仲书走在最后,脚步虚浮,额角沁汗,目光不断扫向街角某处——他在等什么?
还是……在引我们去什么?
就在这死寂之中,一个声音突兀响起。
“糖炒栗子,热乎的——刚出锅咧!”
我猛地转头。
街边角落,一个佝偻着背的小贩推着木车,铜锅冒着白气,栗子翻滚的噼啪声在空荡的长街里格外刺耳。
他戴着破毡帽,脸上皱纹纵横,左眼浑浊,右眼却亮得不自然。
他冲我咧嘴一笑,露出几颗黄牙。
我脚步一滞。
不对。
这种天气,这种地方,谁会卖栗子?
更别说,这香味——甜腻中夹着一丝苦涩,像是掺了药。
系统瞬间响应:“证人问询辅助”启动,自动分析语调、微表情、肢体语言——可疑度:89%。
动机判定:诱导接近。
可就在我迟疑的刹那,他又开口了,声音沙哑却清晰:“这位公子,面善得很……前日夜里,可曾在城西槐树巷走过?”
我心头一震。
槐树巷?
那是上一桩未结案的命案现场。
死者死状诡异,胸口插着一枚无名木签,签上刻着残缺符号——此案卷宗尚未公开,连大理寺内部都知之甚少。
他是怎么知道的?
“别去。”李饼忽然低语,嗓音如猫喉低鸣,“他在等你动。”
我知道他说得对。
这可能是诱饵,是陷阱的引信。
只要我一靠近,地砖翻转,毒针齐发,整条街都会变成绞肉场。
胡四的伤还躺在床榻上,就是前车之鉴。
可……也可能是线索。
那木签的符号,至今无解。
而眼前这人,或许握着通往核心的钥匙。
系统提示:“旧案关联性检测中……匹配度:63%。建议进一步接触以获取数据。”
我咬住下唇,指甲掐进掌心。
赌,还是不赌?
赌输了,我们全死在这里。
赌赢了,或许能撕开邱庆之背后的黑幕一角。
我缓缓松开刀柄,抬步向前。
“热的栗子,倒是稀罕。”我笑出声,嘴角扬起,酒靥浮现,声音轻快如常,“老人家,给我来一包。”
李饼瞳孔一缩,却未阻拦。他知道,我从不做无谋之举。
小贩咧嘴,从锅里舀出一勺栗子,倒入油纸包。
可就在递出的瞬间,他浑浊的右眼骤然清明,嘴角笑意扭曲:“孙寺正,你胆子,比传闻中还大。”
我接过纸包,指尖未颤。
“彼此彼此。”我盯着他,“你敢在这时候现身,想必也不怕死。”
他低笑,忽然将木车一推,露出底下暗格。
他从中取出一个乌木盒子,三寸见方,表面刻着暗纹,像是某种缠枝纹路,又似扭曲的蛇形。
“你要的真相,就在这盒子里。”他声音压低,“打开它,你就能看见‘他们’不想让你看的东西。”
我盯着盒子,系统瞬间激活:“风险预警启动——检测外部结构、气密性、生物毒素、爆炸物……结论:无即时威胁。建议开启。”
我心头微震。竟无危险?
可越是如此,越显得诡异。
李饼悄然移步至我侧后,随时准备扑出。
上官檎已拔剑半寸,目光如刀。
我深吸一口气,伸手接过盒子。
小贩盯着我,眼中竟有一丝……期待?
“你就不怕是毒?”他问。
“怕。”我轻声说,指尖抚过盒盖,“可更怕错过。”
咔哒。
盒盖弹开。
没有烟,没有毒,没有机关。
只有一块深褐色的木牌,静静躺在红绒布上。
它不过掌心大小,边缘磨损严重,像是经年把玩之物。
正面刻着一个符号——扭曲的环形纹路,中央一点凸起,仿佛星辰坠入深渊。
我凝视着它,心跳忽地一沉。
这符号……我见过。
系统自动响应:【旧案索引宗卷对比功能启动……正在检索……】咔哒一声轻响后,盒盖完全开启,红绒布衬底的乌木盒内,那块深褐色木牌静静地躺着,像一块沉入岁月河底的遗物。
阳光斜照,却仿佛被它吸尽了光亮,只余下那扭曲环形中央一点凸起的符号,在我眼中缓缓旋转、放大。
“系统——启动‘旧案索引宗卷对比’。”我在心中默念,指尖仍稳稳托着盒底,不敢有丝毫晃动。
脑海中的系统瞬间响应,无数卷宗影像如星河流转,泛黄纸页翻飞而过——从开元年间旧案到天宝末年的密档,从大理寺封存的“无头尸案”到兵部压下的边关异动记录。
时间线飞速回溯,关键词自动匹配:符号、环形纹、中央凸点、缠枝状边饰。
三秒后,画面骤然定格。
一张泛黄的族谱拓片浮现眼前,墨迹斑驳,但中央赫然印着同样的符号!
下方一行小字标注:“琅琊王氏,世居东海,掌秘仪三百年,贞观九年因‘夜祭逆案’满门流徙,族谱焚毁,仅残卷存于刑部密档。”
我呼吸一滞。
琅琊王氏?
那个传说中掌握皇室秘仪、通晓星象谶纬的古老家族?
他们不是早在百年前就被连根拔起、彻底抹去踪迹了吗?
可这符号……为何会出现在今日的接头点?
还被藏于一个伪装成糖炒栗子小贩的神秘人手中?
“找到了……”我低声喃喃,声音几不可闻,可心头却如惊雷炸响,“这不是普通的信物,这是钥匙——是通往那个组织核心的‘身份凭证’!”
李饼察觉到我的异样,悄然靠近半步,低声道:“有发现?”
我抬眼看他,眼中已有微光闪动:“我们一直以为邱庆之的背后是个权臣集团,可现在看来……他们供奉的,或许是一个早已‘死去’的影子。这个组织,根本不是今人所创,而是……古族余孽的复辟!”
上官檎闻言瞳孔微缩,握剑的手更紧了几分:“琅琊王氏?那可是曾敢在太庙前夜祭北斗、言天命改易的狂徒。若他们真的死灰复燃……”
话未说完,风变了。
原本凝滞的空气骤然撕裂,街角瓦檐发出一声极轻的“咔”响——是机括松动的声音。
我猛然抬头,系统警报瞬间炸开!
【风险预警!
检测到高强度杀气波动,方位:东南、西北、正南三处屋顶!
人数:七人以上!
武器类型:弩、链刃、毒爪——均为禁军制式改良款!】
【应付策略建议:立即撤离或就地防御,敌方行动高度协同,疑似受过统一训练!】
“不好!”我低喝一声,迅速将木牌塞入怀中,合上乌木盒,“有人来了!不是普通杀手,是……专门对付我们的死士!”
话音未落,三道黑影如鬼魅般从屋脊跃下,落地无声,手中兵器寒光凛冽。
一人持双钩,钩尖泛着幽蓝;一人背负长弩,箭矢已上弦;第三人竟戴着青铜面具,手中握的是一把弯曲如蛇的短刃,刀刃上刻着与木牌上极其相似的纹路!
“他们在保护什么!”王七从后巷冲出,挥刀格挡一记横扫,怒吼道,“这阵势,比上次围剿胡四那次还狠!”
“不是为了杀我们。”李饼冷声开口,身形已化作一道残影,一脚踹飞逼近我的持弩者,“是为了守住某个东西——他们在等命令,或者……等某人出现。”
我背靠断墙,心跳如鼓,目光却死死盯住那戴青铜面具之人退去的方向——他的脚步,竟是朝着街尾那座废弃药铺的后院移动!
而那里……地面有异。
我猛地想起什么,迅速调出系统功能:“现场重建模拟——还原过去十二时辰内此地人员活动轨迹。”
虚影浮现,药铺后院的地面上,竟出现一条隐形的阶梯轮廓,通向地下!
每隔半个时辰,便有一名黑衣人悄然进出,动作谨慎,绝不逗留。
地下密室!
我的血液几乎沸腾起来。
那木牌是线索,而这群高手,是守门人。
他们拼死阻拦,正是因为下面藏着不能见光的真相!
“他们不怕我们死,”我咬牙低语,“他们怕我们看见。”
战斗愈演愈烈。
陈拾扛着烧火棍冲进来,护在我身前;阿犬在侧翼放哨,不断吹响警哨提醒方位;胡四虽伤未愈,仍挣扎着爬起,用身体撞开一名欲偷袭李饼的刺客。
鲜血洒在青石板上,像一朵朵绽开的梅。
我护着乌木盒,在刀光剑影中疾退至一处死角,指尖颤抖却不曾松开。
这块木牌,是孙珍珍穿越以来,第一次真正触碰到命运的脉络。
它不属于这个时代,却在这时代掀起滔天巨浪。
而我,一个篡改了记忆、女扮男装混入大理寺的小丫头,竟成了揭开这一切的钥匙。
“不能再拖了……”我望着那药铺后院的方向,眼神渐冷。
系统界面再度展开:【防守强度分析中……敌方布阵规律提取……协同间隙测算……】
数据如流水般涌入脑海。
七名高手,呈“北斗七星”之势布防,动作整齐划一,显然是某种古老阵法的变体。
但——
有一个破绽。
西北角那人,每次换气时,右肩会微微下沉0.3秒。
那是旧伤,也是……生门。
我深吸一口气,望向李饼的背影。
他正以一敌三,身形腾挪如风,黑袍翻飞间隐约透出一丝猫尾虚影。
他是我的刀,是我的盾,是我们能活着走到这里的唯一保障。
而现在,我必须成为他的眼。
“李饼!”我忽然出声,声音不大,却穿透了厮杀,“记住那个戴青铜面具的人——他退走时,左手始终没动。”
李饼回头,猫瞳与我视线交汇。
那一瞬,我看到他
风再起时,我已开始思考——如何破阵,如何入地,如何,在这层层迷雾中,凿出一道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