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言两语,便将一尊惹人厌烦的杀神送走!
方怡瞧着少年那双讨喜的桃花美眸,噗嗤一笑!
“这庄子两三万众,也就你话,这落魄户能听得去,便是岳镇使与齐掌事怕也说不动!”
二郎闻言,挺胸负手,毫不谦虚,煞有其事正色道:
“没得法子,口含天宪,言出法随,八百里河谷莫有不从... ...”
方怡听闻,心中对新闺蜜口中的混不吝又有了一层新的认知,瞧着身前少年风姿,本想取笑,可心中还是认同的!
多日之间,不过少年言语一句,身下溪水交错之地,只五六日的光景,一座酒坊宅院便凭空出现!
居住庄内之时,无论男女老少只要提及少年,双目中闪现的别样光彩,着实让人印象深刻!
那种别样目光,其只在道观寺庙中见过,但却有些许不同,较之面对神佛的敬畏,庄人更似是一种崇敬之情,甚至还庄勇们的目光还夹带一丝虔诚!
打理酒坊多年,见过世间百态的老姑娘,从初始诧异好笑,直至习以为常!
此时切身感受到少年随和与诙谐,不觉间心头亦是欢喜这个混不吝,但其还是无法理解那些仿佛灌了迷魂汤的庄人... ...
然,世人瞧事情的角度永远是从自身出发!
方怡于酒坊之上,自是心头感谢,对于少年更是因为徐达官缘故有份爱屋及乌,甚至当做弟弟一般!
而在庄人眼中,少年是解救马匪奴役的恩人,是收留难民的大善人,是真正的活菩萨!
少年是卧虎岭下,孤身而入的豪侠!
少年是肃清河谷,屠尽南域部曲的杀神!
少年... ...
少年于清溪庄内可能还是那个嘴馋的庄主,可于整座河谷少年则是庇护众生的神灵... ...
徐达官听着少年的大言不惭,苦笑之下,不由眉头轻皱!
年少得势,骄横自满,不见得是件好事啊... ...
“二郎,慎言呐... ...”
二郎闻言,瞧着左右活计识趣的退下,随即拍了拍腰间双刃,
“徐大兄,那日我迎合万千河谷百姓意气,强行截取河谷气运,恍惚间有所感悟!”
此言一出,徐达官轻咳一声,拍了拍方怡腰肢,
“娘子且备几个拿手菜,我与二郎兄弟小酌几盏!”
方怡闻言,自身知晓轻重,留下一颗娇嗔白眼便起身离去!
徐达官见此,沉默数息,方才缓缓道:
“年少学艺之时,师傅曾言,藏锋养意!”
“当时年少轻狂,不知所以,而那日生死之间,方才有所明悟... ...”
一年未动刀兵,自有断臂之后的为难,更有平淡烟火的侵染!
然,刀不在掌中,却是长在心间!
藏锋一年,终得真意!
侠,侠之大者,为国为民... ...
心意相契,只有领悟其中,方能劈出那一道道石破惊天的刀罡,否则怎能在洞箫郎君的攻势下存活?
二郎闻言,微微颔首,上前再次舀出一提酒水,望着面前一汪清冽,缓缓道:
“徐大兄,你行走江湖多载,踏过两座天地的万水千山,你能告诉我,这座河谷是谁的?”
徐达官闻言,顿时神情一怔,双目满是诧异,不是武道感悟么?
然,思量一二,却是难以给少年一个完美答案!
河谷于万仞石山之北,自古便是无主之地,纵有历代边军在虞水之畔与北蛮对峙,可却从来未将其规划入疆域版图!
而一代又一代的逃荒者,流放者,边军后裔等等,组成了今日的河谷百姓!
他们属于大夏么?
属于,或许在征集兵源,修建兵栈时属于!
他们得到什么呢?
北蛮袭扰,边军剥削,马匪洗劫... ...
一年到头种的糊口粮食,也... ...
沉默寂静中,徐达官接过少年手中酒杯一饮而尽,
“二郎啊,河谷...河谷是河谷百姓的河谷,而非一家一姓的河谷!”
“便如我在庄子听到的,河谷属于栖息此处的百姓... ...”
二郎闻言,灿然一笑,其生怕听到自己敬重之人,说出忠君爱国的屁话!
“景平元年,河谷匪盗四起,商道两侧,数百庄子,竭力抵抗!”
“然,庄勇之流,如何与南域武者冒充的马匪相比,其后不过三月,十余庄子被生生屠戮殆尽,余下庄子纷纷臣服!”
“而最让人诧异的则是都护府如若未见一般,一兵一卒也未支援搭救,便生生看着他们被屠杀!”
“那些马匪的手段啊,比之北蛮贼寇还要残酷三分!”
徐大官默默听着少年言语,纵使未身临其境,亦是能感受其中惨烈,轻叹之下,只见少年摇头轻笑,
“那些人呐,有的是修铸兵栈的劳役,有的则是战死沙场边军的亲眷,甚至还有些负伤残疾的老卒,他们未死在北蛮的铁骑之下,却是倒在自家人的屠刀上!”
“徐大兄,便是今时今日,北地边军还能为着顾全大局,生生看着我清溪儿郎惨死而举足不前!”
无论大先生的计策有多么缜密!
无论都护府要如何顾全大局!
少年心中那道坎是永远也过不去的... ...
若是没有都护府的放纵,两万之众的南域部曲死士是如何也出不得望北关!
甚至在其后的对峙之时,便是都护府怕边军生变,也可派遣直系神骁陷阵两军驰援... ...
而诸般法子都护府皆是未用,只是作壁上观,静待事态发展!
其无非是想借着少年之手,铲除南域世家于北地势力,继而肃清边军而已!
而那些南域世家在朝堂的势力更是有苦难言,只因都护府从未亲自下场... ...
然,少年以前总以为自己与都护府是一路的,是扶持自己的自家人!
而今于虚空眺望清溪庄后的一排排坟茔,却是满心苦涩!
自己,不过棋子尔... ...
徐达官听着少年言语,亦是能感受其中悲切,回想那些悍不畏死的青壮庄勇,心头一阵黯然!
随即轻声一叹,神情略显疲惫!
庙堂之高,江湖之远!
这天大地大的棋盘,绝非一名江湖刀客能玩转的!
“二郎,做个江湖门阀,狂刀于河谷开宗,做个千百年的传承之所,也未尝不是件乐事... ...”
少年闻言,并未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
“爹娘,阿兄都死了,我...我还有何顾虑?”
徐达官望着身前少年,几欲开口,却是无言以对!
少年扶了扶腰间神兵,再次问道:
“徐大侠,我对么?”
是非对错,在徐达官眼中根本不重要,但...但少年很重要!
随即不加思索重重颔首!
二郎见此,双眸华彩闪动,嘴角上扬,
“既然如此,那我就凭这一方天地与他们手谈一局... ...”
谷雨之末,立夏之初!
少年以河谷为筹码,上桌执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