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立于营外,白衣胜雪,发髻高挽,眼神悲悯。
身后狼群俯首帖耳,竟无半分凶性,反倒像她的护卫。
更神奇的是,戚家军好像压根就没看到这番场景,一个个地目视前方。
发现他们惊呼,还呵斥了两声。
“您,您是神女?”一个十四五岁的雪莫族人用雪莫语喃喃道。
陆雪听不懂,但不妨碍她接着装。
她悲悯的目光扫过众人,轻轻叹了口气,张嘴是串流利的雪莫语。
“长生天从未降旨令尔等进犯中原,是雪莫王曲解天意,妄动干戈。
才让尔等受此饥寒之苦,更让不少族人死于天罚。”
她的声音不高不低,却带着莫名的穿透力,“我知尔等是奉命行事,今日便会有人放你们离去。
此乃我最后一次护佑尔等,回去后告知族人,莫再听信妄言。
下次再敢越界,长生天难容,我亦不会再救你们。”
话音落,陆雪抬手轻挥,小白低嚎一声,狼群纷纷往两侧推开,让出一条通路,她步轻缓地离开。
周围的戚家军,依旧没有多余的反应,甚至还眼神奇怪地看了眼跪在地上的雪莫族士兵。
待拐过一个弯后,陆雪忍不住松了一口气。
雪莫语太难背,她整整背了三天,才能说得这般流畅。
雪莫氏的士兵则彻底愣住,营养不足的脑子根本转不过来弯。
先前被灌输的念头在心中翻涌,久久不能停歇。
更让他们不解的是,半个时辰后,他们真的被带到城外。
押解他们的戚家军跟着了魔似的,松开他们身上的绳子,直愣愣地走开了。
众人注意到前方不远处正是他们雪莫氏的军队,拔腿便跑,他们真的被放了,那神女也是真的?
他们没注意的是,五千匹战马从另一侧被牵进朔城。
这几日陆雪并未闲着,一边让人给他们洗脑,一边派人与骨都谈判。
雪莫氏向来重视族人,两万士兵被俘,骨都绝不会坐视不管。
陆雪正是拿捏住这点,提出两人换一匹马,骨都自然不同意,人重要,马也重要。
两人几次会晤,最终定为四人一匹马,今日放俘虏出营,正是因为战马已到,本质是俘虏换马。
可陆雪偏要借此,在他们心里种下“神女庇佑”的影子。
两万人在整个雪莫大军中也许并不显眼,但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雪莫王假传长生天旨意,妄起战端,天怒降罚;神女临世,救赎族人,严令禁犯中原”的消息定会传遍整个大军,甚至传遍民间。
如此,雪莫王的威信力会大打折扣,哪怕他还想进攻中原,雪莫族士兵碰上戚家军,也会心中生畏。
......
陆雪在朔城逗留已有十日,谢远山带领神谕军于六天前和周显在洮州对上。
这是决定胜败的一战,她不便再多留。
“家主,让戚沼几个率兵跟您一同离开吧。”戚守仁说。
他整个人比十天前精神不少,脸上的表情也不再愁苦。
戚守安也上前一步,“大哥说得对,戚沼几个虽不成器,却也有些本事,绝不会给家主拖后腿的。
再者,雪莫氏中了家主的计策,短时间内不会再攻城,又有家主所留的震天雷在,就算来了,戚家军也能把人打回去。”
“末将愿意追随家主!”戚沼三人期待地看着陆雪。
他们还没出过秦州,况且,哪有人不想建功立业。
家主志在天下,他们再不跟上,以后连汤都喝不着。
陆雪也觉得戚家军困守朔城,太可惜了。
“既然诸位皆有此意,我亦不推辞。”她的目光扫过众人,顿了顿,才开口点了几位将领。
“令尔等即刻点兵八万,随我前往洮州,余下诸位,留守朔城,谨守防线,勿生懈怠!”
戚家军经过这么多年的摧残,只剩十三万人,她不敢带走太多,八万人已是极限。
若不是留下了一定数量的震天雷,两位舅公也留守朔城,她连五万人都不敢带走。
陆雪带兵离开之际,城中百姓已收到戚家军下发的猪羊鸡,心中感念,皆出城送别。
朔城的百姓穷,最珍贵的不过是几颗鸡蛋,几尺粗布,有的只能掐一把最嫩的青菜。
怕众人不收,他们放下东西便走,每个人走之前都不忘说上一句,“愿将诸位凯旋,一生平安。”
前一句是希望他们得偿所愿,后一句藏着最赤诚的祈愿。
平安二字,是百姓们在乱世中求而不得的奢望,如今尽数捧出,赠他们岁岁无忧。
陆雪拿起一颗蛋,一块布,收入囊中。
“诸位心意,我已尽数收下,亦愿诸位有粮吃,有衣穿,有肉享,平安度日,无灾无难!”
戚沼等人也同她一样,拿起一颗蛋,一块布。
“愿诸位有粮吃,有衣穿,有肉享,平安度日,无灾无难!”
士兵们也跟着喊,不少人抹了抹眼角的泪,离不开的时候想离开,能离开了,又有些舍不得。
伴随着城中百姓的祝愿声,大军绝尘而去。
......
洮州,雁归城,两方人马打得如火如荼。
周显气急败坏地把镇纸摔在地上。
雪莫氏的人都是废物,没能让戚自渡派兵增援不说,还让戚自渡从朔城带出不少兵马。
他的人本就没剩多少,神谕军有震天雷助阵,如今又添了兵马,再这样下去,还打个屁,他直接投降得了!
想到这,他微微一顿,竟真的开始考虑投降的可能性。
“不行!”周显咬着牙在地上乱晃,还是舍不得眼下的权柄。
他要是投降,估摸着只能保住一条命,再想过现在的日子,简直是做梦!
可不投降,命都保不住啊,难道他还能带着家产,逃到异族不成。
都说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他就是一块大肥肉,怕自己被吃得骨头渣子都不剩。
“主公,苏秉州来了。”亲卫进来禀报,脸上的表情有点奇怪。
“苏秉州?他竟还敢来见我?”周显一愣,随即有些恼怒。
苏秉州自己献降也就罢了,竟还带着周边的县城献降。
自己没去找他,他反倒自己送上门来了,真是不知死活!
“押他进来!”周显大喝一声,坐在主位上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