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渐浓,如轻纱般笼罩着枫林,将其染成一片金红。宁羽裳静静地站在这片绚烂的景色中,手中紧攥着袖中的翡翠戒,那戒子在她手中微微发烫,仿佛能感受到她内心的躁动。
她的目光落在不远处的喻清尘身上,他正优雅地将三鲜菌菇汤盛进一只青玉碗中。喻清尘的腰间新挂了一串银铃铛,随着他的动作,铃铛发出清脆的叮咚声,在这静谧的环境中显得格外悦耳。
他的脸上挂着与平日并无二致的温柔笑意,但宁羽裳却敏锐地察觉到,那笑容背后似乎隐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苍白。喻清尘将白玉调羹轻轻碰了碰宁羽裳的唇瓣,柔声说道:“尝尝这个,这是用霜降菇吊了六个时辰的汤头,味道应该很不错。”
宁羽裳听话地咽下一口鲜香的汤汁,那浓郁的味道在她口中散开,让她不禁闭上了眼睛,细细品味。然而,就在她睁开眼睛的瞬间,她突然按住了喻清尘欲收回去的手腕。
喻清尘的腕间缠着绣有银竹纹的绷带,绷带下隐隐渗着暗金血渍,那颜色与空间里游走的黑雾如出一辙。宁羽裳的眉头紧紧皱起,她凝视着那血迹,心中涌起一股不安。
“戌时三刻到了。”宁羽裳的声音平静,但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她的指尖轻点石桌,刹那间,枫叶像是被施了魔法一般,迅速凝结成一道坚固的结界,将他们两人笼罩其中。
“你的血是怎么回事?”宁羽裳的目光如炬,直直地盯着喻清尘,不放过他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
喻清尘缓缓垂下眼眸,他的视线落在汤面浮动的油星上,沉默了片刻。突然,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他伸手将糖霜凝成的一只可爱的小兔放在宁羽裳的掌心。
那只小兔栩栩如生,冰晶幻化的长耳轻轻蹭过宁羽裳的伤口。宁羽裳惊觉那道旧疤竟然像是有了生命一般,微微颤动着,仿佛在贪婪地吸收着空间中的灵气。
破碎的记忆如星砂翻涌,她的眼前不断闪现着各种画面。在一片模糊中,她终于看清了那个十五岁的少年。他站在暴雨中,浑身湿透,却紧紧攥着半块玉佩,仿佛那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
而在他的身后,族老们正将血色咒文烙进他的脊背。那咒文如同毒蛇一般,在他的背上蜿蜒游走,散发出令人心悸的光芒。
“清尘?”她忍不住轻声呼唤。
“嘘。”他突然回过头,将食指放在唇边,示意她不要出声。
下一刻,他如同鬼魅一般,迅速地将糖兔按进了汤碗里。就在糖兔落入汤碗的瞬间,霜花炸开,两人的身影也在这一刹那消失不见。
当她再次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和喻清尘已经出现在了一个空间扭曲的青铜门前。那青铜门上刻满了古老的饕餮纹,透露出一种神秘而恐怖的气息。
喻清尘染血的指尖轻轻抚过门缝渗出的黑雾,突然间,他手中的饕餮纹玉佩发出了尖锐的嗡鸣。
就在这时,小灵抱着星砂罐从灵泉中跃出,她的裙摆沾满了灰败的泉水。
“不好!诅咒在吞噬空间的时间流速!”小灵的声音中充满了恐惧。
她一边哭着,一边指向药田边缘的金色脚印,“这些足印每隔三刻就会往深处蔓延一丈,等它们触及青铜门……”
然而,她的话还没有说完,一阵震耳欲聋的碎裂声突然响起,打断了她的话语。
只见那翡翠戒上的裂痕,如同蛛网一般,迅速蔓延到了宁羽裳的指尖。
喻清尘见状,毫不犹豫地反手将她的伤处含入口中。刹那间,铁锈味在他的唇齿间炸开,与此同时,青铜门上的饕餮竟缓缓睁开了猩红的双目。
“是噬时咒。”喻清尘的声音有些低沉,他用糖丝小心翼翼地缠住宁羽裳渗血的手指,仿佛那是一件易碎的珍宝。接着,他迅速地从衣袖中翻出半块残缺的罗盘,那罗盘看起来年代久远,上面的纹路都已经有些模糊不清了。
“我族禁地的壁画曾经记载过这种上古咒术,它需要以至亲的血脉为引……”喻清尘的话还没说完,突然闷哼一声,整个人像失去支撑一般跪倒在地。那半块罗盘也随之掉落,原本镶嵌在上面的灵石竟然迸出了裂痕。
宁羽裳见状,急忙伸手接住喻清尘坠落的身躯。就在这时,她惊讶地发现那些原本停留在地上的金色足印,此刻正顺着喻清尘的衣摆攀爬而上,仿佛有生命一般。
一旁的小灵惊呼一声,连忙抛出一把星砂。只见那些星砂在空中飞速旋转,形成一道金色的光网,将那些蠢动的诅咒暂时困住。
宁羽裳来不及多想,她一把扯开喻清尘后颈的衣料,顿时,一个暗金色的咒印映入眼帘。那咒印如同活物一般,在喻清尘的皮肤下游走,让人看了不寒而栗。
宁羽裳的脑海中突然闪过空间里那些被黑雾蚕食的灵植,她的心中一阵刺痛。她深吸一口气,毫不犹豫地将额头抵上喻清尘沁满冷汗的脊背,轻声说道:“我能救它们,就能救你。”
喻清尘似乎听到了宁羽裳的话,他低笑一声,却猛地咳出一口血沫。然而,他的嘴角却依然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容,手中的糖霜在掌心迅速凝结成一把小巧的铲子。
“那劳烦宁姑娘帮我挖十八株夜合欢,根须要带七寸灵土。”喻清尘的声音虽然有些虚弱,但语气却十分坚定。
宁羽裳不禁一愣,“这时候还想着做鲜花饼?”
“诅咒最喜绝望之气。”他面色凝重地说道,声音在空气中回荡。然后,他毫不犹豫地伸出手指,蘸着鲜血在虚空之中轻轻勾勒出一道道复杂的阵纹。
就在这时,原本安静放置在一旁的糖铲像是突然受到了某种力量的牵引一般,猛地飞了起来,直直地朝着药田的东南角疾驰而去。
“快!用欢喜花的蜜露浇灌那里,根须会结成破咒阵的阵眼。”他的声音急促而又坚定,仿佛时间已经迫在眉睫。
宁羽裳不敢有丝毫耽搁,她身形如电,在翻涌的黑雾中急速狂奔。然而,那黑雾却像是有生命一般,不断地侵蚀着她的裙摆,将其化为缕缕烟丝。
当她挖到第十七株夜合欢时,突然间,一只金色的足印如同幽灵一般从地下冒了出来,死死地缠住了她的脚踝。剧痛瞬间袭来,让她几乎站立不稳。
就在她痛苦挣扎的时候,一声闷哼从喻清尘的口中传出。她急忙回头望去,只见喻清尘正徒手紧紧攥住从青铜门里探出的锁链,那锁链上闪烁着诡异的光芒,显然蕴含着巨大的力量。
“接着!”小灵的声音突然在黑雾中响起。紧接着,一个星砂罐如同流星一般砸进了黑雾之中。
宁羽裳眼疾手快,扬手将星砂罐接住。然而,就在她接住星砂罐的一刹那,整个空间突然响起了一阵清越的凤鸣声。
那声音清脆悦耳,仿佛来自九天之上。与此同时,宁羽裳手指上的翡翠戒突然碎裂开来,化作一道道流光,如流星般没入了她的眉心。
刹那间,她的眼前浮现出了前世的景象。她看到自己前世消散的魂魄如同点点萤火一般汇聚在一起,最终在灵台处凝成了一颗碧色的种子。
“原来如此……”宁羽裳喃喃自语道,似乎明白了什么。
她不再抵抗那顺着脚踝侵蚀而来的诅咒,反而任由其蔓延。然而,就在诅咒即将侵蚀到她的掌心时,她的掌心却突然绽放出了一抹翠绿的新芽。
那新芽迅速生长,转眼间便长成了一株生机勃勃的植物。而原本已经枯萎的月见草,此刻也像是被赋予了生命一般,逆时盛放,将那十八株夜合欢的根须染成了璀璨的金色。
喻清尘的罗盘发出轰鸣,糖霜阵纹与翡翠光华交织成网。
当最后株灵植破土而出时,宁羽裳看见他染血的指尖正轻轻触碰——最后一株夜合欢破土的刹那,青铜门上的饕餮纹轰然炸裂。
金色流光如星河倒灌,将空间里游走的黑雾涤荡成细雪。
小灵捧着星砂罐跪坐在灵泉边,泉水却仍泛着病态的灰青色。
\"成了!\"宁羽裳踉跄着要去扶青铜门柱,腕间翡翠镯突然映出诡谲红光。
本该消散的饕餮纹竟在玉石表面蠕动重生,喻清尘染血的糖铲当啷落地。
灵泉中央蓦地浮起血色漩涡,玄冥披着星斗纹鹤氅的身影自虚空中踏出。
他苍白指尖捻着片枯萎的月见草,唇角笑意比霜刃更冷:\"噬时咒不过是个幌子,真正的好戏现在才开场。\"
宁羽裳反手将夜合欢掷向漩涡,花瓣却在触及玄冥衣角的瞬间化作飞灰。
空间剧烈震颤起来,药田里新生的灵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颜色,连小灵发梢的星光都开始黯淡。
\"东南巽位!\"喻清尘突然扯断腰间银铃,糖霜裹着碎玉射向灵泉上方的青铜锁链。
玄冥幻影被击中左肩的刹那,整片月见草花田突然倒悬成镜面,映出无数个扭曲的身影。
宁羽裳足尖点着翻涌的灵土疾退,发间木簪被劲风削去半截。
她忽然想起重生那日识海里的翡翠幼苗,当即咬破舌尖将血抹在眉心:\"小灵,开三才阵!\"
器灵哭着抛出星砂,泉水凝成的巨网却堪堪擦过玄冥的衣摆。
喻清尘趁势将糖霜凝成冰棱,却在刺向幻影心口的瞬间被黑雾缠住手腕——那些雾气竟裹挟着细碎的翡翠屑,正是方才宁羽裳镯子上崩落的碎末。
\"小心反噬!\"宁羽裳旋身甩出绸缎般的灵藤,却在触及喻清尘衣袖时瞳孔骤缩。
他后颈的暗金咒印不知何时蔓延至耳后,此刻正贪婪吮吸着空间里残存的诅咒。
玄冥的幻影发出金石相击般的笑声:\"喻公子应当最清楚,你们喻家血脉就是最好的咒引。\"他说话时整个空间开始坍缩,灵泉化作腥甜的血池,青铜门上睁开密密麻麻的猩红眼瞳。
喻清尘忽然抓住宁羽裳的手按在自己心口,她掌心的翡翠幼苗感应到什么似的疯狂生长。
无数根翠绿藤蔓破土而出,在两人周身结成茧状屏障。
隔着半透明的翡翠壁障,宁羽裳看见喻清尘唇间溢出的血珠都泛着金芒。
\"西北离火位有阵眼。\"他蘸血在她掌心画了朵合欢花,\"待会我引开......\"
\"少来这套!\"宁羽裳扯断腕间红绳,十八颗相思子尽数没入灵土。
新生的藤蔓突然迸发七彩流光,将扑来的黑雾灼烧出焦糊味。
她趁势拽着喻清尘滚向血池边缘,指尖深深抠进他腕间绷带:\"要疯一起疯,听见没?\"
玄冥幻影在流光中消散又重组,每次现身都比先前凝实三分。
宁羽裳忽然注意到他始终护着心口某处,那里隐约透出点青玉光泽——正是喻清尘方才击碎的半块罗盘残片。
\"阿尘,糖霜借我!\"她突然咬破喻清尘染血的指尖,蘸着血糖在虚空画出凤凰纹。
小灵会意地抛出整罐星砂,翡翠藤蔓裹挟着糖霜与星辉,化作利箭射向玄冥心口。
震耳欲聋的凤唳声中,青玉残片应声而碎。
玄冥幻影如褪色的水墨般淡去,临走前却突然弹指点向宁羽裳眉心:\"小凤凰,我们很快会再见的。\"
宁羽裳举臂格挡的瞬间,整条右臂突然覆满冰霜。
蚀骨的寒意顺着经脉直冲灵台,她踉跄着栽进喻清尘怀里,听见自己骨骼发出琉璃碎裂般的脆响。
\"羽裳!\"喻清尘撕开染血的衣袖,露出腕间七枚银色咒印。
他毫不犹豫地咬破三枚咒印,磅礴灵气如春江入海灌进宁羽裳灵脉。
小灵哭喊着将灵泉凝成冰棺,却被他用糖丝轻轻推开。
\"别怕。\"喻清尘将宁羽裳冰凉的手掌贴在自己心口,那里有团温暖的金芒在跳动。
他发间不知何时落满霜花,声音却比春风更温柔:\"你听,星砂落在月见草上的声音......\"
宁羽裳涣散的瞳孔渐渐聚起焦距,她看见喻清尘背后升起的十二盏琉璃灯,灯芯竟是自己先前种下的夜合欢。
未及开口,整片空间突然响起潮水般的脚步声,仿佛有千军万马正踏着星砂奔来。
喻清尘猛然转身将人护在怀中,糖霜凝成的长剑首次显出血色纹路。
青铜门外传来玉珏相击的脆响,那韵律与他腰间残缺的玉佩共鸣着,在血池表面激起层层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