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遵旨”
吴锦一愣,随即马上叫人去取引火之物。
很快,随着数根火把掷下,四箱足以使无数家抄家灭族的证据,便在文武百官近千人的注视下,徐徐化为一片灰烬。
望着最后一缕青烟散尽,景运帝转过身,居高临下,目光平静的扫过下方如同被施了定身法般的群臣,少年天子的龙吟之声在这一刻回荡在整个皇极门广场,也回荡在百官的耳畔,回荡在每一个人的心间。
“此前种种,朕……不予追究!诸卿,大明非朕一人之大明,更是朝野诸卿及亿兆百姓之大明,望谨之,慎之!”
短暂的死寂过后,以内阁首辅李承宗为首,文武百官不论心中是狂喜也好,后怕也罢,甚至是羞愧以及别的什么,全都齐刷刷的跪伏下去,以头触底,山呼万岁之声,如海啸般回荡,将之前那令人窒息的恐惧,彻底驱散。
“陛下圣明!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
景运帝微微抬手,止住了山呼之声,却并未如往常一般命百官起身,而是略微停顿后,目光陡然变得锐利如刀。
“自今日始,诸卿当以此烬为鉴”
“朕能容过往之失,亦能察将来之非”
“望尔等,好自为之,勿负朕心”
言罢,景运帝不再看任何人,拂袖起身。
常宏立声高呼:“退朝---”
上至首辅李承宗,下至参奏陈牧的御史言官,百官对此刻退朝都无异议。
在那整整四大箱的证据被焚烧的同时,也代表着陈牧此次的顺利过关,这是官场之中无言的默契。
但是他们都忘了,山西之事随着皇极殿前的这一把大火随风而逝,然而敲响登闻鼓的,可不仅仅是山西六家的余孽。
当然,百官们也许不是忘了,包括景运帝在内,都无人在意那位板上钉钉的逆犯遗孤,甚至在部分官员心中,她的名字都不如花名如月在京城来到响亮。
可泥人尚有三分土性,匹夫亦有血溅五步的壮烈,何况一个身负血海深仇的女子。
李萱儿跪拜余地,静静的看着一切的发生,本该出奇愤怒的她,惊讶的发现心中却无一丝波澜。
也许是当外祖父死讯传遍京城的那一刻,她最后的希望就已经彻底死了。
直到见景运帝欲转身离去,李萱儿这才微微晃了晃身子,随即一声宛如夜莺啼血般的怒吼,伴随着常宏尖利的嗓音响彻整个皇宫大内。
“朱君洛,你站住!!!”
这一声,宛如惊雷炸响在众人耳畔,原本跪地准备退朝的百官皆是一怔,随即纷纷露出骇然之色,陈牧更是心中一紧,猛然回头看去,就见数名锦衣卫将李萱儿按倒在地,柔弱的身躯被数只大脚踩在脚下,却依旧犹自挣扎不休,口中大呼道:“朱君洛,你还是不是太祖子孙?”
常宏脸色狂变,吴锦更是厉声高呼:“还愣着做什么,快将这乱贼贼子拉下去”
景运帝原本已经离去的身影不知何时已经又回到华盖之下,本就眉头紧锁,闻言更是脸色铁青,喝道;“给朕带过来”
常宏赶紧俯身劝道:“陛下?”
“嗯?”
景运帝阴冷目光扫过,双目之中的杀气直呼凝成实质,那是常宏从未见过的模样,
大太监心里猛然一翻个,再也不敢进言。
“陛下有旨,带逆犯”
在百官的注视下,锦衣卫将人托至御前,仅仅不过数息之间,李萱儿已是发髻散乱,两颊红肿,身上囚服更是遍布道道鞋印,若不是景运帝下旨,等锦衣卫将其拖下去,那真是想好死都难!
景运帝看着匍匐于地的女子,心中大怒之余,也有些莫名的有些感慨。
数年前他初登基时,天家母子还没有离心,太后也还未曾有过后来的想法,一心拉拢老太师帮儿子巩固皇位,而作为老太师亲传弟子的卢方,自然也在拉拢之列。
李萱儿,是太后认真考虑并征得景运帝点头后,皇后身份的第一人选。
只是,这个想法被老太师以有违祖制婉拒了,可也并未彻底说死。
这也是为何李家与陈家消息断绝十年,李萱儿十六岁还未定亲的根本原因所在。
人家等的,可不是陈牧这个所谓的娃娃亲!
当然,如今人事已非,知晓此事之人都已作古,景运帝也只是感慨一番便开口道:“李家女,你对朕的处理有异议?”
男人对差点成为自己女人的女子,内心深处总会有一丝丝别样情绪,景运帝自己都没察觉,他那语气已经不自觉的柔了几分。
可陈牧察觉到了!
“小皇帝不会如此好色吧?不会吧?”
白霜灵?
柳莺儿……
不行,必须阻止!
陈牧心头警铃大作,未等李萱儿开口便抢先拜道:“陛下,臣...臣.....请陛下开恩”
果然,此语一出,立刻迎来景运帝审视的目光:“陈牧,是不是朕对你太过纵容了?”
陈牧惶恐再拜:“陛下,臣..臣万死”
“哼”
景运帝冷哼一声,目光再次转向李萱儿后,又已是满满的杀意。
“李家女,朕自问处置公允,不知你这怨念,从何而来?”
李萱儿被押着跪在地上,狼狈不堪,可身姿虽显柔弱,却透着一股决绝之意:“陛下,太祖高皇帝设登闻鼓,为百姓留伸冤之门,曾言若此鼓响,天子必需亲审!如今我敲登闻鼓已经两月有余,你身为一国之君,为何不审不问,不管不顾?”
“如此不顾太祖祖制,如何还敢安居九重,如何还敢自称太祖子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