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牧是这么说的,也是这么做的,立刻命人写了两道命令加盖上巡抚大印,亲自下堂将其递给传信兵,执手嘱托道:
“你回去面禀秦总兵,吉王叛军败而不倒,宁武城防坚固,李崇信也不可轻视,宁武非短时间可下,加之如今天寒地冻,粮草转运困难,切不可贪功冒进,只要其能拖住叛军即可,待本官将蒙匪击退,即回师平叛”
“万不可情敌冒进,切记切记”
传令兵哪见过这么和蔼可亲的官儿,当即感动的眼眶都红了,忙跪倒在地施以军礼:“抚台放心,小人必亲口转达秦总兵”
传信兵领命而去,陈牧立刻命人将刚才的军令誊写了数份并其余公文,一起递与兵部与内阁存档。
这些可都是将来的证据,流程上一点都马虎不得。
唐先生这时悄悄凑过来,低声建议道:“东翁,不若引监军去宁武如何?”
“李和?”
陈牧脑海中浮现出当日皇城中那小太监的身影,心中感慨:都说我升官快,再快也没太监快呀。
“监军如今刚离开雁门,恐鞭长莫及呀”
“那要是这秦齐果真按兵不动?”
陈牧笑着摇了摇头,却并未继续解释。
秦齐此人他曾听郭桓谈起过,普通军户出身,以勇武见长,性格极为火爆,乃真正一刀一枪拼出的官位,此等人会乖乖听他这个年轻巡抚的军令?
他要是听,就不会有今日的事了!
....
事实也正如陈牧所料,秦齐接到陈牧军令,肺子都快气炸了,抡刀将桌案砍为两段。
怒吼声整个军营都听得见。
“蒙古大军要是那么容易被击退,就不会有九边重镇了”
“叛军新败,正是人心惶惶之时,此时不战更待何时”
“真乃书生之见,气煞我也”
帐中众将顿时噤若寒蝉,唯有炭盆里噼啪作响的火星子跃动。
秦齐反手将大刀插入地面,刀柄犹自震颤不休。
\"传令各营今夜宰羊犒军,明日辰时三更灶五更饭.....\"
“大帅不可”
话音说完便被镇西卫指挥使王岳打断,秦齐瞳孔骤然紧缩,一双虎目射出两道寒光。
“王指挥使何意?”
王岳干咳一声扫了眼众将,却见有一个算一个,皆如鹌鹑一般,没有一个出声附和的。
“竖子不足与谋啊”
没办法王岳只能硬着头皮劝谏道:“大帅,陈牧固然书生之见,可此刻毕竟是山西巡抚,所言皆为军令”
“朝廷自有法度,若贸然行事,这违抗军令的大帽子扣下来,谁也吃罪不起呀”
有人开了头顶了雷,下面的众将也纷纷开口苦劝,听的秦齐心头火气,厉声断喝道:“住口,本帅自有计较”
一声大喝众将齐齐偃旗息鼓,秦齐驻刀而立,有些花白的短须不停的颤动,到底还是没继续下达进攻的命令。
能做到总兵官的哪有蠢人,纵使脾气火爆如他,也明白众将说的是对的。
可让他放弃唾手可得大功,心底着实放不下。
他今年已经五十二岁,从十六岁继承军职至今三十余年,浑身创伤不下四五十处,完全是拿命搏出的这个总兵官。
人的追求是随着位置的变化不断变化的,曾经能做到千户就已经心满意足了,如今的他想趁此天赐良机,给后人搏个爵位,哪怕是最低的伯爵,也对得起列祖列宗和后世子孙了。
自己跟着那新任巡抚,哪怕最终功成,最多不过给个一品的虚衔罢了,如何能与实实在在的爵位比肩。
大明朝的爵位,可是与国同休的!
然而纵然他有心立功,巡抚的命令是实打实的,难道真要违抗军令?
秦齐面色数变,心中起伏不定,着实有些拿不定主意。
王岳见其额头青筋直蹦,眼角眉梢都在跳,一狠心又站了出来。
“大帅,卑职两全之法”
“嗯?说说看”
“大帅,军中如今缺乏攻城器械,准备也需要时间。而陈巡抚又给了大帅可调集周围数县粮草的权利,不若一则派人诉说敌情继续请战,一则派人调粮为可能的长围做准备”
“想来陈巡抚能在静乐城下大败叛军,当不是普通书生,只要明了宁武实情,必然不会阻拦攻城”
秦齐听完忍不住嗤笑一声:“静乐大胜,都是郭桓之功,他不过得个名罢了,有什么能耐!”
话虽如此说,秦齐还是听从了这个建议,派人再次赶往静乐请战。
没想到满怀期待的等了两天,传信兵把陈牧手书带回来一看,一连串的不可好悬没把他当场气死。
“这不可那不可,要你这个巡抚做什么!”
众将再次苦劝,好不容易把秦齐安抚住。
结果从这一天起,巡抚陈牧几乎两天一道手书,言语之间倒是甚为恭敬。
可就是不准攻城!
陈牧在信中掰开了揉碎给他分析,为什么不能打,把个老将军气的连连跺脚,将他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个遍。
“狗屁全军覆没,你才全军覆没,你全家都覆没”
“你懂什么叫打仗,老夫爬冰卧雪的时候,你还吃奶呢?”
“李崇信号称智将不可力敌?老子打的就是他这个智将”
“.........”
一连多封言辞恳切的手书,将老将军气的浑身直冒烟,宁武关内的叛军还不住的挑衅,甚至还从城里给他射来了一件女子肚兜……
士可杀而不可辱!
终于在憋十余日后,第一批粮草运到了军营,攻城器械也已齐备,秦齐一把撕碎书生误国的手书,怒吼声响彻天际。
“擂鼓,聚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