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王书记!李局!误会!这绝对是天大的误会!”
赵金明声音发颤,语无伦次,试图辩解。
“是这陈光阳!他带人持械行凶,抢公家财产,还打伤街道办的刘主任!证据都在桌上摆着啊!您看那钱!好几万!肯定来路不正!这刘主任的手腕就是被他拧断的!”
他指着桌上敞开的帆布包和刘主任那红肿的手腕,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拼命想把水搅浑。
刘主任也像抓住了主心骨,忍着剧痛,鼻涕眼泪糊了一脸,带着哭腔嚎:“王书记!李局长!您们可要为我们基层干部做主啊!无法无天!简直无法无天!他们这是要造反啊!”
“啪……!!!”
一声清脆响亮到刺耳的耳光声,狠狠打断了刘主任的哭嚎!
动手的不是王栋梁,也不是李卫国,是孙威!
他早就憋了一肚子邪火。他身形如电,一步就蹿到刘主任面前。
蒲扇般的大手带着风雷之势,狠狠扇在刘主任那油光水滑的胖脸上!
力道之大,刘主任整个人像个被抽飞的陀螺,原地转了半圈,“噗通”一声再次重重摔倒在地!
半边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肿起来,清晰的五指印像烙铁烙上去的。
嘴角淌出血丝,几颗带血的槽牙混着血沫子吐了出来。
“嗷……!”刘主任杀猪般的惨叫再次响起,比刚才被陈光阳拧手腕时凄厉十倍。
他捂着脸,惊恐万状地看着如同怒目金刚般的孙威,剩下的狠话全噎回了喉咙。
孙威指着地上瘫软的刘主任,唾沫星子几乎喷到他脸上,声音炸雷般响彻死寂的小院:“放你妈的狗臭屁!抢公家财产?你他妈睁开狗眼看看!”
他猛地扯过桌上那个沉甸甸的帆布旅行袋,哗啦一下将里面一沓沓崭新的“大团结”全倒在水泥地上。
红灿灿的票子散落一片,极其扎眼。
“这钱!每一张都是陈光阳同志合法经营、辛辛苦苦赚来的血汗钱!
是今天来付清购买街道办那块废弃仓库地皮的全款!白纸黑字的协议,盖着你红星路街道办大红戳子的收据,都在光阳兄弟怀里揣着!
定金你们收了,协议你们签了,现在钱送上门了,你们他妈翻脸不认账,还想明抢凭据,倒打一耙说人家抢公家财产?!”
孙威的怒吼如同重锤,一下下砸在所有人心头。
“你刘大脑袋算个什么东西?街道办是你家开的?公家的地皮你说安排给别人就安排给别人?
你他妈才是在抢!在贪!在挖社会主义墙角!就你这种蛀虫,也配穿这身皮?!”
字字如刀,句句见血!把刘主任那点龌龊心思扒得干干净净。
刘主任被骂得面无人色,浑身筛糠,眼神惊恐地乱瞟,最后绝望地看向他姐夫赵金明。
赵金明此刻也是头皮发麻,孙威这话,简直是把他架在火上烤!
他强撑着最后一点官威,色厉内荏地对王栋梁说:“王…王书记!话不能这么说!这…这都是刘主任的一面之词!我也是接到报案,说这里发生恶性案件,有暴徒持械伤人,才紧急赶来的!
作为主管干部,维护秩序是我的职责啊!至于这钱和协议的真伪,还有冲突的具体原因,当然需要带回去详细调查才能定论!不能听信单方面说辞啊!”
他试图把水搅浑,把“依法调查”这面大旗扯出来当遮羞布。
“调查?带回去调查?”
一直沉默如寒潭的陈光阳,终于开口了。
他的声音不高,却像冰锥子,瞬间刺破了赵金明强装的镇定。
陈光阳慢悠悠地从军绿棉袄内兜里,掏出那两张叠得整整齐齐的纸……购买协议和定金收据。
他甚至还特意抖了抖,让那鲜红的街道办公章在冬日惨淡的阳光下显得格外刺眼。
他眼皮都没抬一下,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小事:“赵副局长,真是贵人多忘事。东风县靠山屯,你和你小舅子高德胜,也说要‘带回去调查’结果呢?怎么你现在,还是这一套?”
陈光阳微微抬起眼皮,那双深邃的眸子平静地看向赵金明,里面的寒意让赵金明如坠冰窟。
“看来,东风县那顿收拾,确实没让你长够记性。
或者,你觉得红星市工商局的椅子,比东风县那把,坐得更稳当?”
轰!
陈光阳这番话,如同平地惊雷!
不仅点破了赵金明和新仇刘主任的裙带关系,更是把赵金明在东风县栽在陈光阳手里的老底,当着王栋梁、李卫国、孙威这些知根知底的公安大佬的面,毫不留情地掀了出来!
特别是那句“差点被你连累得扒了皮”和“红星市的椅子坐得更稳当”,简直是诛心之论!
摆明了告诉所有人:你赵金明在东风县屁股就不干净,是靠关系才调到市里的,现在还敢来招惹我?
赵金明脑子里“嗡”的一声,眼前阵阵发黑。
他最大的秘密和痛脚,就这么被陈光阳轻描淡写地当众撕开!
他感觉自己像被剥光了扔在冰天雪地里,所有肮脏和虚弱都暴露无遗。
他指着陈光阳,手指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巨大的恐惧和羞愤瞬间淹没了他。
“够了!”王栋梁终于发话了,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令人窒息的威压,瞬间压下了所有声音。
他从头到尾,目光只在陈光阳身上停留时带着温度,扫过赵金明和刘主任时,只剩下一片冰冷的审视和毫不掩饰的厌恶。
他根本不看瘫在地上的刘主任,锐利如鹰隼的目光直接钉在面如死灰的赵金明身上:“赵金明同志。”
“在…在!”赵金明一个激灵,下意识地立正,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你,”王栋梁的声音一字一顿,清晰地砸在水泥地上。
“身为工商局副局长,接到报案,不分青红皂白,不进行任何现场核实,仅凭一方片面之词,就妄下结论,定性‘抢公家财产’、‘持械暴力抗法’?甚至越权直接指挥派出所民警抓人?”
他顿了顿,那停顿的几秒让赵金明几乎窒息。
“你口口声声依法调查,你的法呢?你的程序正义呢?上来就要铐人收钱,这和旧社会的土匪恶霸明抢有什么区别?!
更恶劣的是,”王栋梁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雷霆之怒。
“你明知陈光阳同志是我市局特聘的治安顾问!是协助公安机关破获重大案件的有功人员!
是我王栋梁在公开场合都认的兄弟!你哪来的胆子,敢不问情由,就要给他扣上‘暴徒’的帽子抓起来?!嗯?!”
“王书记!我…我真不知道他是您…”赵金明试图辩解。
“不知道?!”王栋梁猛地打断他,怒极反笑,“好一个不知道!就算他不是我王栋梁的兄弟,只是一个普通公民!
你身为国家干部,就能如此肆意妄为,官威凌驾于国法之上?!你这种工作作风,这种霸道行径,不是官僚主义是什么?不是以权压人是什么?!
我看,你在东风县的老毛病,是不仅没改,反而带到市里来变本加厉了!”
“王书记!我冤枉!我…”赵金明彻底慌了神,冷汗如浆,浸透了毛呢中山装的后背。
“冤枉?”
李卫国一步踏出,指着地上散落的钱和吓得缩在墙角的老王头,厉声道,“人证物证俱在!协议收据俱全!刘主任意图抢夺销毁证据在先,诬告陷害在后!
你赵金明,偏听偏信,滥用职权,意图包庇亲属,打击报复!哪一条冤枉你了?!”
他目光如电,扫向那两个早就吓傻的年轻工商人员,“你们两个!刚才是不是要动手抢钱抢协议?!
刘主任是不是指使你们诬陷这是投机倒把的赃款?!说!”
两个年轻工商被李卫国这带着血腥气的战场煞气一冲,腿一软,差点跪下。
哪里还敢隐瞒,哭丧着脸连连点头:“是…是刘主任让我们这么说的…钱我们没敢动啊领导…”
铁证如山!
“赵金明!”王栋梁的声音如同最后的审判锤落下,“鉴于你在此次事件中,严重违反工作纪律,涉嫌滥用职权、偏袒亲属、干扰正常经济秩序、损害政府公信力!
在未查明事实的情况下,妄图粗暴执法,造成极其恶劣的社会影响!
我代表红星市公安局党委,并即刻会商市委、市府相关领导!”
他猛地回头,对身后一位负责记录和联络的市局办公室主任沉声道:“记录!第一,以市局名义,立即向市委、市府、市纪委、市工商局党组发出紧急通报!
详细陈述红星路街道办事件经过及赵金明同志的严重违纪行为!
建议立即停止赵金明同志工商局副局长一切职务,接受市纪委立案审查!”
“第二,红星路街道办主任刘志强(刘主任),涉嫌滥用职权、贪污受贿、诬告陷害、妨害公务,事实清楚,证据确凿!
由治安管理支队支队长孙威同志负责,立即执行刑事拘留!彻查其所有违法违纪行为!”
“第三,现场涉案工商人员两名,由辖区派出所带回,详细调查其在事件中行为,视情节依法依规处理!”
“第四,街道办工作人员老王同志,”王栋梁目光扫向墙角瑟瑟发抖的老王头,语气稍缓。
“作为目击证人,由李卫国副局长亲自询问,做好笔录,务必还原事实真相!”
“第五,”王栋梁最后看向陈光阳,语气恢复了沉稳。
“陈光阳同志购买红星路街道废弃仓库地皮的协议真实有效,手续齐全!责成街道办新的负责人,立刻、无条件为其办理后续过户手续!
任何人不得以任何理由阻挠!孙威,派两名干警,协助光阳兄弟,确保交易顺利完成,钱款交割清楚!谁敢再动歪心思,给我直接拿下!”
“是!局长!”李卫国、孙威以及身后所有市局骨干,齐声应诺,声震小院!带着一股铁血肃杀之气。
“不……!!!”赵金明发出一声绝望的哀嚎,眼前一黑,再也支撑不住,双腿一软。
“噗通”一声瘫跪在冰冷的水泥地上!
停职审查!还是王栋梁亲自建议,市局党委通报!
这意味着他在红星市的政治生命,彻底完蛋了!!
刘主任更是彻底吓傻了,连脸上的剧痛都忘了,瘫在地上像一滩烂泥,裤裆里传出一阵恶臭……竟是吓得失禁了!
刑事拘留!还要彻查!
他知道自己这些年干的那些事,随便查查就够他枪毙两回了!
孙威狞笑一声,大手一挥:“铐起来!”
立刻有两名如狼似虎的刑警扑上去,毫不客气地把烂泥般的刘主任从地上拖起来,“咔嚓”两声,冰冷的手铐死死锁住了他的手腕。
“赵副局长,”李卫国走到瘫跪在地、面无人色的赵金明面前,声音冰冷得像西伯利亚的寒风。
“你是自己跟我们回市局‘协助调查’,还是等纪委的同志来请你?”他把“协助调查”几个字咬得极重。
赵金明浑身剧烈颤抖,嘴唇翕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巨大的恐惧和绝望彻底将他吞噬。
他知道,自己完了。
东风县的噩梦,以一种更猛烈、更彻底的方式,在红星市重演了。
而这一切,仅仅是因为他那个不知死活的小舅子,和他自己那点贪婪与傲慢,踢到了一块他做梦也想不到的、由王栋梁亲自浇筑的超级铁板……陈光阳!
王栋梁不再看地上那两滩烂泥,他走到陈光阳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脸上露出真切的歉意:
“光阳老弟,对不住,让你受委屈了。是我们工作没做到位,让这些蛀虫、害群之马钻了空子,坏了你的正事。
你放心,这事我一定给你个彻底的交待!”
他这话,是说给陈光阳听的,更是说给在场所有市局干部听的,表明了对此事的最高定性……
是赵刘的罪责,是政府部门的过失,而陈光阳,是受委屈的无辜者和受害者。
陈光阳脸上依旧没什么波澜,只是微微颔首:“王局言重了。辛苦各位领导跑一趟。”
他看了一眼地上散落的钱,对旁边还紧握着钢管、像护崽狮子般的孙野道:“野子,把钱收好。”
孙野这才把钢管往腰后一别,动作麻利地开始收拾散落的大团结,每一沓都码得整整齐齐装回帆布包。
他凶狠的眼神扫过被押着的刘主任和瘫软的赵金明,啐了一口:“呸!什么玩意儿!”
“狗揍!贪赃枉法,给你们枪毙了都他妈不解恨!”
李卫国顿时咧了咧嘴:“行了,天气也不早了,正好在红星市,我做东,咱们去吃一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