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内迟迟没有响起鲛音音离开的响动。
鲛溟缓缓睁开眼,就见她像是木头桩子一样立在那里。
她现在心里很乱。
她不明白一向听话的儿子为什么忽然变得这么叛逆。
她更想不通,鲛念恩有什么好,让儿子宁愿为了她放弃首领之位。
她忽然想找个人倾诉。
作为猫人族的鲛音音显然再合适不过。
“你过来。”鲛溟向孟清音挥了挥手,指着一个玉凳,“坐下陪我说会儿话。”
孟清音心里还有疑问,闻言一脸坦然地坐下了。
“为什么他不能听话一些?我是他的母亲,难道我还会害他不成?”鲛溟十分不解。
但她也不指望鲛音音给她解答,她只需要认真倾听就好。
但是孟清音却反问:“他为什么要听你的话?他是一个独立的个体,为什么要按照你的意志而活?”
鲛溟大怒:“他是我的儿子,成为鲛族首领就是他逃不开的使命和责任!有人拼了命想要这个位置,他可倒好,对这个位置不屑一顾!我都不知道他究竟是怎么想的!”
孟清音语气平静:“你真的在乎过他的想法吗?就像刚才我说他是一个独立的个体,不必按照你的意志而活,你下意识就想到了首领之位,是不是说明,其实你潜意识知道鲛泽并不想做这个首领呢?”
鲛溟愣住,下意识反驳:“很多人对首领之位虎视眈眈,他们巴不得名正言顺坐上那个位置……”
孟清音摇头打断他:“所以呢?那时别人的想法,是你的想法,可那时鲛泽的想法吗?你有倾听过他的想法吗?”
鲛溟沉默。
孟清音叹气,心想她就做一次好人,帮这对母子解开心结吧。
“你说鲛如雪是怀着目的接近鲛泽的,她对鲛泽没有一丝感情,我却不这么觉得。”
提到鲛如雪,鲛溟眉头顿时皱了起来,“你是想替她求情?”
“我有什么资格替她求情?”孟清音摇头,“我只是想告诉你我看到的。”
她说着,从系统背包里拿出了鲛珠。
鲛溟一眼就认出了那颗鲛珠,她有些诧异,“鲛珠为什么会在你这里?”
“是鲛如雪给我的。”孟清音说道,“她并不想伤害鲛泽。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她和她的叔叔鲛司在谋划些什么。”
鲛溟眼中划过一抹冷意,“他们自然是在密谋取我和鲛泽性命,这样就能取而代之了。”
“不,你说错了,或许鲛司想杀了你们母子二人,但是鲛如雪,她只想杀你。”孟清音指出,“毕竟,在她眼里,你才是她的仇人。所以她才把鲛泽的鲛珠给了我。”
鲛溟冷笑,“鲛司从小就给她灌输一些错误的思想,她想杀我,我并不意外。”
孟清音了然:“所以,当年她父母谋反的真相究竟是什么?”
鲛溟扫她一眼,“你好奇心还是那么重,那对你没有任何好处。”
孟清音笑眯眯道,“所以你就当日行一善,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呗。”
她看出来了,鲛溟并不是滥杀的人。
鲛溟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才妥协般说:“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她的父母谋反,完全是被鲛司鼓动的,事情败露后,他们畏罪自杀了,鲛司这个始作俑者被我囚禁。其实我本不想杀他们,但他们终究还是死了。”
孟清音听得一阵唏嘘,“你不杀伯仁,伯仁却因你而死。既然如此,为什么不把当年的真相告诉鲛如雪,让她看清楚鲛司的嘴脸?”
鲛溟摇摇头,不以为意道:“她恨我与否,对我来说无关紧要。甚至,我也利用了她的恨意想要达到自己的目的……”说着说着,她忽的自嘲一笑,“可惜人算不如天算,你也看到了,我的目的并没有达成。”
一想到鲛泽,她的头又开始隐隐作痛起来。
“既然如此,倒不如顺其自然,学会放手。”孟清音把鲛珠递到她面前,“鲛族人才济济,想必不会缺少一位好的首领。”
鲛溟珍重地接过鲛珠,垂下眼皮不知道在想什么。
孟清音趁热打铁:“其实,我还有一个问题。”
鲛溟:“看在你陪了我这么久的份上,问吧。”
孟清音:“鲛司一直在暗中觊觎首领的位置并且付诸行动,你为什么要留下一个这样隐患?又或者说,你明明知道秘药一事,为什么听之任之?”
鲛耳自以为鲛司提供秘药这件事没有被其他人看到就足够隐秘,但这一切根本瞒不过鲛溟的眼睛。
鲛溟却并没有戳穿他们。
她的目的……
“想必你已经猜到原因了,你很聪明。”鲛溟用赞赏的目光看着她,“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我在利用鲛司试药。我想知道,鲛族能否有一天能彻底摆脱‘先祖的祝福’。而鲛司,就是最好的试验品。”
曾经,作为大巫师的鲛耳地位是很高的,受万民敬仰。
可是有一天,他研究秘药的事情败露了,那些原本敬仰、爱戴他的子民却变了态度——他们不允许有任何人对先祖不敬。
在他们看来,先祖的祝福是恩赐,是延续鲛族生命的希望。
哪怕是曾经受人敬仰的大巫师,意图毁掉“先祖的祝福”,也要遭受唾弃。
于是,属于鲛耳的时代落幕了,他人人喊打,成了过街老鼠。
可是子民不知道的是,鲛耳之所以研究秘药,是她“授意”的,更准确来说,其实是“蛊惑”。
她三言两语就“蛊惑”了鲛耳,让他相信“祝福”是一种诅咒,从而心甘情愿地研究秘药。
不过,她的确也是这么想的。“先祖的祝福”不是祝福,更像是一种诅咒。
它诅咒鲛族的子民世世代代离不开这片希望之海,生生世世逃不开接受“祝福”的命运。
它像是一道无形的枷锁,锁住了鲛族更多的可能性。
所以,她要研究一种秘药,即让鲛族不接受“先祖的祝福”也能生机勃发。
很可惜,第一次试水就失败了。子民的观念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变的。
但是她没有放弃,这件事从明面上转移到了暗中进行。
她想,只要有一天秘药能研究成功,她就一定能扭转子民的观念。
而鲛耳不负她所望,果然研究出了秘药。
被囚禁的鲛司就是最合适的小白鼠。
她看向孟清音的眼神中渐渐有了杀意,“有时候,太聪明并不是好事。你知道的太多了,我不能再留你。可惜啊,鲛泽要是有你的脑子和胆识该有多好?”
孟清音后背蹿起一股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