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堂的六扇格门大敞着，公案上的惊堂木早已浸出一层包浆，青砖照壁上的“明镜高堂”四个颜体大字“已让腥臭咸苦的晨雾洇得发灰。
王大人缩着脖子，贴心问道：“马将军，府衙人多眼杂的，要不要闭门。”
哐当一声，马玦抽出大刀，横在王大人眼前。
“马将军，怎么回事？”王大人哆哆嗦嗦后退。马将军不好相与，一言不合就发飙。
“马将军，有话好好说，切莫动怒。”柳升蹦蹦跳跳，见缝插针进了正堂。
柳升，搅屎棍，哪都有他，马晋心生怨愤，要不是柳升从中阻扰，范峥峥也不会如此决绝。他陷入选妻或选妾的两难中。
“柳将军，有何事？”马晋挥手，马玦拎着王大人退了出去。
“嗯，嗯。”柳升仰了仰下巴，眼神却在倭人身上打转，他对倭人甚为好奇。矮小，冒进，不怕死。这些通通是对倭人的具体描述。
“抗倭？柳将军有兴趣？”马晋面有郁色，挑衅问道。
柳升满脸兴奋点头，这些年，他一直在守孝。他曾一度认为，安远伯为了困住他，不断娶亲，不断谋害嫡母，这导致他这几年郁郁寡欢，不能出仕。
马晋冷笑道：“马某怎记得柳将军此刻正在孝期呢？”守孝期间煊淫，那可是重罪。
柳升失声大笑，县主与马晋可谓天生一对，一样的毒舌。一个叫他杀神，一个暗讽他。这一个个的，他到底得罪谁？不？罪魁祸首是安远伯，那个好色的老匹夫，四处败坏他的名声。
马晋莫名其妙瞪着他，柳升此人跟安远伯一样疯癫。凡事由着性子，他不解问道：“柳将军笑什么。”
“嗯嗯，这群倭人？不该审审吗？”柳升绕着这一群拖着镣铐的男子细细观察。
“柳将军，你请。”马晋心生怨怼。这柳升，天众其才，军事才能更胜其父。不知审问技巧如何。
“我？”柳升冷笑，这种抗倭功劳，他可不敢顶替，他饶有兴趣踢了其中一倭人。
那倭人呲牙咧嘴咆哮，嘴里吐着一些不为人知语言。
“倭话？”柳升大惊，怪不得，马晋让他来，倭话，谁懂。他转念一想，朝中之人会这门语言唯有他了。
“柳将军才高八斗，这倭话真不会吗？”马晋冷言冷语讽刺道。
柳升撇撇嘴，术业有专攻，他要会这些干嘛。
马晋冷哼，柳升也不过普通人。天众奇才，名过其实。
“这里有一册私帐，柳将军见多识广。能否知晓里面是什么意思？”马晋挑衅说道。能让柳升吃哑巴亏，他甚为欣喜。
账册？柳升疑惑，他又不是商人，怎知账册的内容。他凑近道：“王蕙乃商贾之女，账册，商贾女最为精通。”
马晋叹息，这倭人的私帐，谁也搞不懂。他隐约有怀疑，可私帐看不懂，所有怀疑都是空。
马晋沉默，柳升当他是默认，他毫不客气招呼众人进入正堂。
进去正堂的人叽叽哇哇，大声喧哗。仲南大嚷道：“这是倭人吗？怎么这么矮小？”他实在想不通，如此矮小之人如何骚扰明州数十年之久。
“半秃头？这是和尚吗？”淑芬抿嘴，不屑嚷道。
“倭人，和尚？”仲南冷冷瞥了淑芬一眼，心里有种说不上的厌恶。小娘子身宽体胖，面如圆盘，丑死了。
王蕙抿唇，王氏粮铺遍布沿海，这些倭人的习惯，她还是懂一些的。她轻声解说道：“沿海地区炎热，倭人剃头为了方便作战。”
众人的目光全集中在王蕙一人身上。谢烨心生得意，夸赞道：“蕙丫头，你真厉害。”
王蕙羞赧转过脸去。
哐当一声，惊堂木发出震耳欲聋的响声。众人皆是一愣。
“静一静！柳某有事要说。”柳升站在青砖照壁的“明镜高堂”下，神色严肃。
“剿匪吗？我加入。”仲南举着手，高高跳起。
“我们都加入！”学子们异口同声说道。男儿热血，剿匪英雄。这些都是能写在履历上的功绩。众人叽叽喳喳，吵闹不休。
柳升捂额，剿匪？危险重重，他要如何保证这群勋贵子弟的安全呢？答案是：不让其参与。
马晋头疼不已。这么吵闹，如何说清事情真相。
哐当一声，惊堂木重重敲击在案台上，众人这才噤了声。
“两位将军，有事说事。”李三思眼神如刀，示意大伙别吵闹。
“这里有本账册。”马晋巡视着学子，高高举起那本鱼胶粘连的账册。
账册？李三思诧异，账册可疑，为何要向众人展示呢？这可是罪证。
“账册？王蕙最是精通。”仲南笑嘻嘻朝王蕙招手。
谢烨一脸鄙夷瞪着仲南。仲南不怀好意，赈灾途中还不忘勾搭蕙丫头。
王蕙害羞转过脸，这仲南长得俊俏，性格活泼又会体贴人。稠粥难以下咽，仲南会贴心递上了咸鱼。
“王娘子，上前。”柳升以诱哄口吻说道。
“蕙丫头，一起。”谢烨扯上王蕙，恶狠狠瞪了仲南一眼。
柳升拦住谢烨，低喃道：“谢六郎止步，账册涉及贪腐问题。你切莫参与进来。”
谢烨讪讪松开手，冷冷笑道：“这么神秘？这账册不会危及蕙丫头生命吧？”
众人哗然，什么账册这么神秘。涉及贪腐问题，为何让一个商贾女浏览呢？
马晋面色凝重，柳升喜欢唬人，这账本，十有九人是看不懂的上面内容，包括倭人。
“柳将军，别唬孩子。”马晋推开柳升，细声细语道：“王娘子，别怕。”
王蕙怯怯瞥了一眼那账册，摇头。
“王娘子，你这是何意？”马晋不解问道。正如账房先生所言，这种是倭人字，非倭人，谁也看不懂。
“将军抱歉，小女不认识上面的字。”王蕙瑟缩躲在谢烨身后。
“柳升！”马晋冷呵一声。重重把账册摔在案台上，这人尽会吓唬孩子，导致谁也不愿意说真话。
“不认识吗？”谢烨微微转头，双臂搭在王蕙肩上，轻声问道。
王蕙摇头又点头，嘴里喃喃道：“不知。”
到底是什么账册如此晦涩难懂，桑永安心生好奇，鼓动着大伙上前查看。
一串简洁明了的阿拉伯数字亮瞎了姜姚的眼。她神经错乱了吗？无人认识阿拉伯数字123吗？有些事情有些超出她的认知范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