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山顶的霍宅书房内,檀香袅袅,与中药的苦涩气息交织弥漫。72岁高龄的霍英东,身形略显佝偻,裹着一条羊绒毯,枯瘦如柴的手指轻轻划过《南洋商报》的头版。头版上,正是田毅在台北101大厦搂着吕燕腰肢的偷拍照。窗外,暴雨如注,密集地敲打着玻璃,仿佛要将这世界的喧嚣强行灌入房中。突然,霍英东剧烈地咳嗽起来,他赶忙用雪白的手帕捂住嘴,待手帕移开,上面已然绽开了一朵刺目惊心的血梅。
“霍老,田先生快到了。”管家轻声在一旁通报。
此时,田毅的劳斯莱斯缓缓驶入山顶道,后视镜里清晰地映照着八个保镖的防弹车队,排场十足。田毅坐在车内,整理着身上高定服装,尽管他极力修饰,却依旧残留着里那股攻击性的血腥气。
管家轻轻推开那扇历经百年岁月的酸枝木门,田毅踏入书房,满墙泛黄的照片瞬间撞入他的眼帘。其中一张照片里,1951年的破旧货轮上,年轻的霍英东扛着药品箱,坚毅的面庞在港英水警的探照灯下显得愈发英气,背后则是波涛汹涌的海面。
田毅穿着鳄鱼皮鞋,缓缓踏过那有着百年历史的花梨木地板。他不经意间瞥了眼睛盯在了紫檀博古架上的1951年朝鲜战场运药清单上。“田生好大的排场。”轮椅上的老人轻声轻笑,那枯瘦的手指转而划过《大公报》的头条——《陆资三日狂揽六亿美金》。窗外,维港货轮的鸣笛声隐隐传来,田毅赶忙躬身行礼:“晚辈特来拜见霍公……”
不管此次邀请背后有着怎样的深意,田毅的态度必须摆得端正。此时,紫砂壶中倾泻而出的普洱,升腾起一片氤氲雾气,两道锐利的目光在这蒸汽之中悄然交锋。田毅直接展开了南沙蓝图。霍英东则将一杯铁观音轻轻推过案几,缓缓开口道:“你刚用飓风赚了46亿?【美元换算】”说着,将青瓷杯底压在了田毅展开的南沙开发蓝图之上。他的指尖轻轻敲击着一张灾民照片,语气凝重地说道:“卡特里娜这场灾难,死了1836人。这种钱,烫手啊。”
田毅腕间的百达翡丽在吊灯的光晕下折射出璀璨光芒,他微微挑眉:“您建广州白天鹅宾馆时,拆迁队不也推平过渔村?”说着,他翻出手机里老挝赌场的资金流水,“您瞧瞧这一串零,足够买下您当年所有的砂船了。”
霍英东听闻此言,突然咳嗽起来,剧烈的咳嗽震得轮椅都微微发颤。“1952年,我冒着生命危险运盘尼西林去朝鲜,每支药不过在成本上加了两分船费,可就因为这样,十四K的人竟泼汽油烧了我三艘船!那是英国人想要我的命啊,但后来……”霍英东缓缓解开衬衫,露出心口那道如狰狞蜈蚣般的弹痕,“张子强都不敢动我!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爱国商人的血,滚烫得连黑帮都为之手抖!”说完,他轻轻拍着田毅的手,语重心长地说道:“你呢,为了所谓的风险对冲,不惜洗白赌场的钱……”
田毅的目光越过老人,落在他背后满墙的荣誉证书上。在暮色的映衬下,这些证书仿佛泛着血光:抗美援朝物资输送证明、白天鹅宾馆奠基铲的照片、奥申委金质勋章……
“赚钱,不寒碜,我只有一条命,这些勋章我不敢像霍公您那样用命去换。而且我这次赚到钱,足够修十条跨境大桥……”田毅突然嗤笑了一声。
暴雨渐渐停歇,霍英东缓缓掀开地毯的暗格,一本褪色的南洋华侨抗战捐款册出现在眼前,里面夹着一张1978年邓xx亲笔批条。“知道我为什么给你看这个吗?”他说着,忍不住咳了起来,一丝血丝溅落在“改革开放”四字之上。
“要给我政治护身符?”田毅微微挑眉,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是给你照妖镜!”老人猛地一拍桌案,声色俱厉,“你现在要学会共担国运!”
田毅打开鳄鱼皮钱包,不以为然地说道:“您用身体去挡子弹,我在纽约交易所用算法操作原油。”说着,他调出2004年一路狂奔私募基金的内部邮件,“用外国人的钱去对付外国人,难道不是更聪明的做法吗?”
一时间,沉默在书房中蔓延,唯有紫砂壶中传出轻微的“滋滋”声。突然,紫砂壶在沉默中“砰”地迸裂开来,滚烫的茶水溅出。霍英东看着茶渍在捐款册上缓缓晕开,思绪仿佛回到了过去。“你知道林则徐销烟的经费是从哪来的吗?是广州十三行的商人捐的!”他指着田毅的心口,“你们这代人的病灶,就是把家国情怀也当成了可以证券化的东西!”
“你看看,你在台北,竟然用女明星来挡枪?”霍英东突然愤怒地砸出一个文件夹,杜鹃的偷拍照混着原油仓位单如雪花般飞散开来。“当年何鸿燊捐圆明园兽首,台湾当局竟悬赏五百万买他的人头!但他却笑着把马首摆进保利博物馆,说‘这头比我命贵’!”
田毅心里暗自叫苦,国内的人保密性确实太强,霍公连杜鹃的真实身份都不清楚,却把这笔账算在了他头上。此刻,他额角不禁沁出细密的汗珠:“霍公,现在已经不是那个拼命的年代了。我建希望小学可以抵税,投资互联网厂能拿到政策补贴,这爱国生意,我做得更……”
“是不是想说更聪明?”老人狂笑着拍响警报器,密室的钢门轰然洞开——整墙的南沙规划图如同一幅巨大的幕布,扑面而来。“1983年,我砸下150亿开发这个渔村的时候,李嘉诚都说我是疯子。”他枯瘦的手指用力戳向珠江口的卫星图,“你知道什么是爱国吗?是把自己的身家性命都焊进国土的蓝图里!而不是你在原油期货上割韭菜得来的那点零头!”
……田毅看到那更为详细的卫星图后,心中“咯噔”一下,仿佛隐隐约约明白了些什么。
“大不了我拿出一部分钱来填海造港……”
“不够!”霍英东的指尖狠狠戳向珠江口,目光坚定,“这里要建跨海大桥,连接起虎门炮台!当年林则徐就是在此地焚烟……”
就在这时,吕燕妮端着药盅轻轻推门而入。霍英东看到她,突然将一杯武夷岩茶泼在资本运作图上,质问道:“你说,这杯茶值多少钱?”
“按照舆情成本 --> 期权收益计算……”
“呸!”霍英东怒目圆睁,“这里就只有茶叶成本 --> 8港元,茶农收入 --> 增3.6港元,运输工酬劳 --> 增1.2港元。你眼里只看得见数字,却看不见泡茶人那满是龟裂的手!”说着,他愤怒地砸碎了一只宋代建盏,瓷片划过1949年香港工会的名册。“当年,五百苦力替我搬货,最后猝死在码头,我便建了英东中学,收养他们的遗孤。你呢?老挝赌场又吞了多少矿工用命换来的卖命钱?”
田毅赶忙解锁手机,将屏幕推至桌案,说道:“我还向国内教育基金注资了五千万。”屏幕亮起转账凭证时,他西装内袋却不小心滑出一份澳门赌厅的股权文件。霍英东拿起放大镜,仔细审视文件上的小字,突然笑出了泪来:“好个两面契约……当年我运钨砂,也准备了两套舱单啊。”
月光透过窗户,轻柔地漫过霍英东因化疗而稀疏的白发,他的声调忽然柔和下来:“你很像四十岁时的我,敢把身家押在禁运航线上。但那年,我船里装着的是志愿军的止血绷带,而你飞机上运的却是赌场的黑钱。”
田毅腕间的百达翡丽在黑暗中滴答作响,仿佛在静静诉说着这一场激烈交锋后的余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