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见状,不自觉地让开一条道路。江晚吟冷笑一声,目光如刀般刮过人群。忽然,他身形猛地僵住,温宁那具狼狈却凶煞的身影,就这样猝不及防地撞进他的视线。
他瞳孔骤缩,声音陡然拔高,近乎嘶吼,每个字都淬着噬骨的恨意:“你这个温狗——竟然还没死!”
紫电瞬间迸发出刺目的紫光,在江晚吟指尖噼啪作响。他手臂一扬,电弧在空中划出令人心惊的轨迹,带着摧枯拉朽之势,直取温宁僵立不动的身躯。
魏无羡见状,轻轻捏了捏蓝忘机的指尖,随即松开手,出手如电。一道符篆破空而去,恰好拦截在紫电的末端,即将相触的刹那,符篆化作一道金色屏障,两者轰然相撞,紫电被那股浑厚的力量迅速反弹,江晚吟被反噬之力震得踉跄后退,唇边溢出一道殷红的血迹。
在场众人无不倒吸一口凉气,愕然地瞪大了眼睛,目光齐刷刷地看向魏无羡。要知道,这紫电可是赫赫有名的一品灵器,江宗主掌控紫电多年,从未有人敢在紫电之下救人,更何况被救的还是恶名昭着的鬼将军。这个戴着面具的黑衣男子究竟是何方神圣,竟能让威名远播的江宗主吃了如此大亏?
江晚吟强压下心口翻涌的气血,目光随着众人的视线望去,当那道熟悉的玄色身影映入眼帘时,他瞳孔再次剧烈收缩,脸上的肌肉不受控制地抽搐着,震惊、愤怒,以及难以言说的复杂情绪瞬间交织在他的眉眼之间。
那句压抑了十六年的质问终于冲破喉咙,声音里带着微不可察的颤抖:“你是谁?”
魏无羡唇角轻勾,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声音不疾不徐,却带着几分冷冽:“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谁都没资格对鬼将军喊打喊杀,尤其是你!”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江晚吟微微一怔,眼中神色几经变换。
蓝思追突然上前半步,恭敬行礼:“江宗主,这位是莫家庄的莫公子,曾多次救我们于危难。”
人群中骤然爆发出惊呼:“刚才就是他吹笛召出了鬼将军!”
江晚吟闻言冷笑,眼中血色翻涌:“笛子?好啊,是你!你回来了!”
话音未落,他手臂一扬,紫色电弧骤然暴起,朝魏无羡面门袭去。
蓝忘机上前一步,正要拔剑迎击。却见魏无羡右手轻抬,指尖掐出一道凌厉剑诀。避尘竟应声出鞘,在空中划出一道湛蓝弧光,与紫芒轰然相撞。
刹那间,剑光如游龙穿梭,电芒似毒蛇吐信,金铁交鸣之声响彻山林。不过转瞬之间,那道令人闻风丧胆的紫电竟被斩作数段,如死蛇般坠落在地,激起一阵尘土。残存的电光在断裂处微弱地闪烁几下,最终彻底熄灭,形同废铁。
魏无羡指尖轻旋,避尘便乖顺地归入蓝忘机腰间剑鞘,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仿佛这柄名剑早已认他为主。
蓝忘机眸光微动,眼底闪过一丝讶异,魏婴何时能这般自如地操控他的避尘?
围观众人却已骇然失色,有人甚至踉跄着倒退数步。他们瞪大眼睛望着地上断成数截的紫电,喉头发紧。这可是威震仙门的一品灵器,竟在顷刻之间被人毁去!更令人心惊的是,此人驱使的竟是含光君从不离身的佩剑!修真界何时出了这样深不可测的人物?
江晚吟怔在原地,瞳孔剧烈震颤着,声音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带着不可置信的颤抖:“你……你竟敢……毁我紫电?”
第一眼看到这个面具人时,他怀疑这人就是他怨恨了十六年的人,可这一刻,他又不敢相信了,魏无羡怎会有如此莫测的手段?又怎会毁他紫电?那可是阿娘留给他唯一的念想。
他的面容因暴怒而扭曲,额角青筋暴起,指节捏得咯咯作响。紫电不仅是他的兵器,更是刻骨铭心的血脉羁绊。而现在,它就这样被人轻易斩断——被一个戴着面具的陌生人,用蓝忘机的剑!
“你的紫电浸透了冤魂血气,它早已不是一件灵器,而是一件煞器,这样的东西没有必要存在于世间。”魏无羡眼中划过一抹冷意。
“你究竟是谁?”江晚吟胸口剧烈起伏,几乎是嘶吼出声,声音里混杂着愤怒与某种更深的情绪,“为何能驱使避尘?为何要护着这个温狗?”
“江宗主还真是贵人多忘事。” 魏无羡语气平静,却带着淡淡的讥诮,
“你口中的温狗,令人闻风丧胆的鬼将军——二十年前,在莲花坞被灭门之际,曾不顾自身安危,从温晁手中救出被化去金丹的你,为你转移出你爹娘的尸体,甚至连你用来抽打他的紫电,也是他冒险帮你偷出来的。”
江晚吟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整个人如遭雷击般踉跄后退一步。他的嘴唇剧烈颤抖着,眼中翻涌着难以置信的惊骇与羞耻难堪。
“你...你胡说!”他的声音嘶哑得不成调,却透着几分心虚。
魏无羡冷笑一声,面具下的双眸寒光凛冽:“江宗主这忘恩负义的本事倒是炉火纯青。你敢对天发誓,当初温宁没救过你吗?”
江晚吟面色骤变,喉头滚动了几下,目光闪烁不定,最终却只是死死攥紧了拳头,终究没敢发出这个誓言。
魏无羡见状,眼中讥诮之意更甚:“当初你大师兄替你报恩,护下岐黄一脉,你却直接将他逐出江家,还宣称他与百家为敌,逼得他走投无路。”
他的声音忽然放轻,却字字如刀,剖开了掩藏了二十年的真相:“你那位大师兄若是知道,他忍痛剖丹相赠,而你却用这份力量来追杀你们的恩人,又在十六年间残杀无数无辜诡修……不知他会不会……死不瞑目?”
众人早被魏无羡一连串的话惊得目瞪口呆,眼中震惊与茫然交织。原来,二十年前,江宗主竟然失去过金丹?鬼将军还曾救过江宗主,夷陵老祖剖丹给江宗主?
鬼将军和夷陵老祖竟是这样重情重义的人,这与他们所知的传言完全不同,究竟谁说的才是真的?但江宗主刚才那一瞬的沉默,似乎已经证明了,鬼将军确实是他的救命恩人。
蓝忘机虽惊讶于魏无羡对江晚吟骤然转变的态度,震惊于他透露的往事,却在听到“剖丹相赠”那四个字时,如玉的面容瞬间血色尽失。
他猛地扣住魏无羡的手腕,浅色眸子里翻涌着惊涛骇浪,素来平静的声线此刻颤抖得不成样子:“我竟不知……”
这一声里包含着太多难以言说的痛楚与悔恨,仿佛这二十年来的所有疑惑都在此刻有了答案。他终于明白为何当年夷陵客栈重逢时,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变得阴郁森冷;为何剖心相问时,那人总是面带酸涩地岔开话题;更明白为何......最后那人会选择那样决绝的方式离开。
魏无羡感受到手腕上传来的剧痛,却只是轻轻勾起唇角。他抬起另一只手,指尖抚过蓝忘机紧绷的指节,动作轻柔。
“蓝湛……” 他低声唤道,声音轻得只有他们二人能听见,“都过去了。”
蓝忘机的指节仍死死扣着他,眼底翻涌的情绪几乎要溢出来。魏无羡叹了口气,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像是在哄一个固执的孩子。
“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他微微偏头,眼底映着细碎的光,忽然凑近蓝忘机耳边,低声道:“况且……含光君这么心疼我,倒让我觉得,这金丹剖得也不亏。”
见他还有心情玩笑,蓝忘机心中又气又疼,手指终究微微松动,却仍不肯放开。他盯着魏无羡的眼睛,像是要从中确认是否真的如他说得那般轻松。
魏无羡笑了笑,指尖轻轻摩挲他的手腕,低声安抚道:“真的没事了。蓝湛,你看,我现在不是还能用你的避尘吗?”
蓝忘机喉结滚动,半晌,才极轻地“嗯”了一声,可眼底的痛色仍未散去。魏无羡知道,这件事不会这么轻易揭过,但此刻,他只想先安抚住这个为他心疼到骨子里的人。
他轻轻回握住蓝忘机的手,低笑道:“回去再跟你详细说,到时任你打骂,好不好?”
蓝忘机眸光一颤,将他手腕扣得更紧,声音低哑:“......不会。”
蓝景仪瞪圆了眼睛,手中的剑差点脱手而出。他使劲揉了揉眼睛,又掐了一把身旁蓝思追的手臂,结结巴巴道:“思、思追!含光君他…… ”
蓝思追也怔在原地,温润的眸子罕见地浮现出惊诧之色。他从未见过含光君如此失态——那只手此刻竟死死扣着莫前辈的手腕,指节都泛了白。
更令人难以置信的是,莫前辈不仅没有惶恐退开,反而……反而在众目睽睽之下,凑在含光君耳边低语,姿态亲昵得近乎放肆。
“这…… ”蓝思追一时语塞,脸颊悄悄泛红。他自幼受教于蓝氏家规,何曾见过这般场面?可更让他心惊的是,含光君竟任由莫前辈这般亲近,甚至……似乎还默许了?
“舅舅……他说的是真的吗?鬼将军救过你?夷陵老祖剖丹相赠?” 金凌站在不远处,手中的岁华微微颤抖。
他看看那边举止异常的含光君和莫玄羽,又转头望向自己舅舅惨白的脸色,一时间竟不知该作何反应。
江晚吟整个人仿佛被抽空了魂魄,踉跄着后退几步。
“剖丹……怎么可能…… ” 他喃喃自语,指尖无意识地抚上自己的丹田处。那里有一道陈年旧疤,是当年“抱山散人”为他修复金丹后留下的。他心底已隐隐信了这面具人的话,却不愿承认——若此事为真,他这些年的怨恨岂非成了天大的笑话?
他声音嘶哑,却突然暴起,三毒剑尖直指魏无羡:“你撒谎!魏无羡他怎么可能……”
话音未落,避尘骤然出鞘,剑光如寒霜倾泄,将三毒生生逼退三尺。蓝忘机身形如电,挡在魏无羡身前,眼中寒意彻骨:“滚开!”
蓝氏小辈们齐齐倒吸一口凉气,他们何曾见过端方雅正的含光君这般动怒?更令人震惊的是,他维护莫玄羽的姿态,俨然是在护着至珍至重之人。
魏无羡却轻轻按住蓝忘机执剑的手,从他身后探出头来,面具下那双眼睛含着洞悉一切的笑意:“江宗主,你心里其实早就有答案了,不是吗?”
江晚吟握剑的手剧烈颤抖着,眼前忽然闪过许多零碎片段——夷陵荒山,魏无羡郑重其事对他说“机会只有一次”;百家聚会时,魏无羡总是不配剑,面对他的质问,苦涩地回答“谁还能一辈子是小孩”;还有......不夜天,那人坠崖时望向他的最后一眼,绝望与心惊之后,带着看破一切的释然……那人是不是也没想到,自己真心相护的师弟,竟会将他一剑挑下悬崖?
“这不是真的!”他突然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吼叫,三毒猛地挥向一边,剑气所及之处草木尽折。
蓝景仪看得目瞪口呆,下意识拽着蓝思追,往蓝忘机那边靠了靠:“思追,这、这该不会是真的吧?”
“尚未可知。” 蓝思追轻声应道,目光却落在魏无羡与蓝忘机交握的手上,心中隐约浮起一个不可思议的猜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