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九。
农历正月初九,我正式返校了。董姝予还在放假,而我所在学校的高三早已开学。
现在回想起来,有些事情依然让我想不通。
毕竟在医院住了那么久,临出院前一晚我失眠了,但我清楚那不是兴奋。我觉得自己应该兴奋才对,但并没有。不仅如此,眼看就要返校了,我反而生出了排斥感。
这种感觉很矛盾:明明不想再住院,明明复读是我自己的选择,为什么等到他们都同意了,我反而犹豫退缩了?
而且还有个我不太理解的矛盾点——我妈的态度。
多年经商养成的强势性格哪是说改就能改的?可这次,最后老妈不仅忍住了不对我的复读决定表态,甚至连意见都几乎没提?
还有,刘医生虽然跟我聊复读的困难,但整个治疗进度却完全是按照我复读的时间表来安排的。他既跟我聊复读的困难,又始终把选择权交给我……
我觉得自己好像已经开始焦虑了,立刻强迫自己停止想下去。但最后,还是得出了一个让自己都觉得离谱的结论:我这个复读决定,好像也是刘医生治疗计划中的一环——甚至是根据我的具体情况调整过的?
这种想法让我在临出院前,甚至产生了不想去的念头。
更让我意外的是,临离开医院前,刘医生又简单跟我聊了一次。他聊的是我最近的暴露疗法……
他很温和地再次跟我解释:暴露疗法的本质就是不断提高耐受值。耐受值需要一点一点地增加,整个过程必须是循序渐进的......
这些我都知道啊,他跟我讲过!
直到回家的路上,我才慢慢回过味来:复读这件事,似乎和暴露疗法有关联。我随即问董姝予,她也不知道。
我是初九下午返校的,没有采纳刘医生建议的走读方式。这是理性思考后的决定。
老妈开始是不认可的,她觉得应该先试试,每天只上半天课,适应几天再说。
我坚持不用。
我的理由也很充分:首先,我每周需要保证两次复诊,这对高三学生来说已经很不寻常了;如果再每天只上半天课、慢慢适应的话,那其实就没必要返校了。
老妈不同意,担心我压力太大。但当我说“如果感觉压力太大,我今年就直接放弃复读,绝不硬扛”时,老妈却不信。
最终,还是在她和刘医生沟通之后,她才同意了。
就这样,我带着矛盾的心态返校了。
返校前我没通知室友,刘佳和王艺格我也没说,虽然刘佳有给我发消息。
老妈带我到校后,先找了班主任,接着跟教导主任聊……过程我有点麻木。
班主任当着我的面提出了对我学习进度的顾虑。老妈看了我一眼,拉着班主任单独聊去了……
直到铃声响起,班主任才带着我回班级,老妈一直在后面跟着。
……
回班的路程不愉快,只能说我还是反感那些好奇、探究之类的目光。
虽然心里有准备,也知道合班了,但走进教室仍让我感到陌生——因为不是原来的班级了,面孔也换了。
许多我不认识,叫不出名字,但大部分都见过。里面有我们原二班的,也有一班的……
唯一好点的是看到了熟悉的面孔。付哲眼里是惊喜,宋光磊也抬手,满脸笑意跟我打招呼。没看到刘一鸣……
我的座位确实有预留,在后面。
应该是下课时间,教室很嘈杂,同学进进出出。这次看向我的目光就简单多了,大多是意外的表情。
我走到座位,很别扭地坐下后,班主任立刻喝止了班内嘈杂的议论和窃窃私语。
我抬头,对跟班主任一同站在门口的老妈点了点头,示意没事。
然后宋光磊和付哲就过来了,一脸惊讶问我是不是没事了。付哲还调侃,以为我凉了,说那天晚上把寝室哥几个吓坏了……
这种感觉隐隐有些陌生,但看着付哲和宋光磊不作假的欣喜,我心里还是升起暖意。正要开口说话,就听到刘佳不小的嚷嚷声:“哇,毕朝卓!你回来了!”
我抬头,看到了一脸惊讶的刘佳,她满脸惊喜;旁边是微笑着和我打招呼的田小萌;最后是表情有些惊讶的汪子夜。
我和她们点了点头。
直到快上课,我才淡淡地打量了一下座位。我的位置在最后一排,这个对我无所谓,而且我觉得挺好。
班级人并不多,我大概数了下,不到三十人。仍都是单人座。
没看到陈玲玲的身影,想必已经离校了,要么就是训练没来。
刘一鸣我也看到了,没什么变化。他是临上课铃声响起才回来的,似乎没看到我。
熟悉的人坐得离我都很远。
我左右和前后的同学,似乎都是原一班的。左右两个男生,看我的目光谈不上友善;前面是个女生,我见过,是一班的,但不知道名字。
直到这时我才发觉刘医生所说的“返校会压力很大”具体指什么。
首先,老师讲的我听不懂——也不是完全听不懂,但基本脱节了,跟不上节奏。
然后,我发现桌面空空如也,我啥也没有。这个我觉得是疏忽。
另外,我发现合班后班内的状态似乎产生了极大的两极分化。
我旁边那两个男生,上课没多久就开始睡了,睡得天昏地暗。
我前面那个女生也在看小说。
班内是一种井水不犯河水的状态:前面的人认真学,老师态度也很认真;但后面睡觉的,老师根本不会管。这和我之前在二班的时候完全不一样。
甚至对于我这种桌面什么都没有、而且明显是新面孔的情况,这个我之前没接触过的老师也毫不在意,显然他的注意力全在认真听讲的学生身上。
这倒让我想起重生前最后高三混日子的情景……
我一边想后面该怎么做,一边反思这将近两个月的住院经历,直到下课铃声响起,才发觉自己走神了一堂课。
不过,这种走神和之前那种上课听不进不一样——这次是我主动去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