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暮深沉。
宫灯在风中明明灭灭。
惜花宫内殿，门窗微阖，屋内熏香混着药味弥漫。
沈怀昭昏昏沉沉醒来，喝过药之后，又躺回了被窝内，绣眉微蹙，似乎睡得很不安稳。
萧容祁被陛下传召，只能安排宫人，一个守在殿外，一个守在殿内。
床榻边的矮几上放着一盆清水，盆边搭着巾帕。
苍羽翻墙而入时，已经是深夜，宫殿内外都十分安静，他熟稔地贴着游廊疾行，转眼之间，玄色劲装便隐没在了树影里。
他对惜花宫再熟悉不过，知道如何避开守夜的宫人。
男人动作干脆利落，推开后窗，窗轴发出极轻的“吱呀”声，他旋身而入，一切又重归宁静。
殿内烛火昏暗。
负责伺候的丫鬟有些疲惫，正靠在门口休息。
苍羽来到她身旁，从怀里桃出一个小药瓶，放在丫鬟鼻下闻了闻，确认对方已经昏死过去后，这才放心。
“小姐！”他快步至床榻边，抱拳沉声道，“苍羽已将事情办妥。”
纱帐内传来低低的“嗯”。
苍羽抬头，只见纱帐轻垂，隐约勾勒出少女倚坐的轮廓。
半晌。
“做的很好！”沈怀昭素白指尖挑起一边的纱帐，就这么坐在床上，月白色寝衣滑落肩头，露出一截莹润的锁骨，她微微抬眸，眸光在烛火下流转，“说吧，想要什么好处？”
苍羽喉结滚动，垂眸避开她的目光，抱拳道，“苍羽效忠小姐，不是为了报酬。”
沈怀昭沉默片刻，突然赤足下床。
一步，两步，向他走来。
每一步仿佛都精准的踩在他心上。
苍羽只觉得心跳的厉害，低下头，不敢再与她对视。
沈怀昭走到他面前，抬眸望向他，歪了歪头，声音带着一丝蛊惑，“苍羽这么为我拼命，可为什么总是不敢看我？是因为我长得不好看吗？”
苍羽连忙跪下，“小的不敢。”
“小姐天生貌美，是世间难能一见的美人。”
“美人？”沈怀昭低低笑了一声，指尖勾起苍羽紧绷的下颌，微微俯身，靠近他，炙热的气息喷洒在他耳根，“既然知道我是美人，为何不多看两眼？”
苍羽身形一僵，心中泛起一阵从未有过的紧张。
他下意识咽了咽口水，简短的回了一句，“苍羽是仆，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听闻，沈怀昭眼里闪过一丝满意的光芒。
男人，得适当调教。
才会如此听话。
“你知道最好。”
“起来吧。”
沈怀昭转过身，缓步走到窗边，脸上的神情又恢复之前的清冷。
好似刚才的一切只是假象。
苍羽看着她的背影，将眼中那抹复杂的情绪隐藏起来，恭敬站在她身后，听候她的吩咐。
“苏婉儿那边，可有动静？”
她突然开口，声音冷得像是淬了冰。
苍羽点头，“今日晚膳后，她派身边的丫鬟送了一封信给方文宣，约定两人三日后见面。”
“三日后...”沈怀昭勾唇轻笑，声音阴冷，“苏婉儿这个蠢货，还以为能神不知鬼不觉就解决掉我，却不知她每一步都在我的算计之中。”
“随意摆布他人命运的感觉！”
“我最喜欢了！”
苍羽听着沈怀昭阴恻恻的低笑声，心中泛起异样的悸动。
少女站在窗前，面容恬静，可周身萦绕着的阴暗冷漠的气息，却像极了掌控一切的修罗。
“小姐，接下来要怎么做？”
他压下喉间的干涩，尽量让声音听起来沉稳。
沈怀昭侧眸看他一眼，“去传消息，就说沈侧妃偶感风寒，如今身体已无大碍。”
以苏婉儿的性子，听到此消息，怕是会坐不住。
而她，正好有一份大礼要送给她。
苍羽垂眸应是，转身之际，余光瞥见她锁骨处滑落的碎发，竟鬼使神差地想要伸手拂开，却在动作将起时猛地顿住。
沈怀昭感受到他的异样，似笑非笑地睨他一眼，“怎么？还有事？”
“没.....没有。”
他慌忙低头，耳尖却不受控地泛起红晕。
“对了。”沈怀昭突然想起什么，从匣中掏出一枚玉佩丢给他，“明日去西街找个叫老九的，他手上有一种奇药，你帮我取来。”
“再想办法让苏婉儿服下。”
“至于这枚玉佩，你随身带着，可让你随意进出东宫。”
苍羽接过玉佩，触手生温，躬身应道，“是，小姐。”
话音刚落。
门口传来一阵脚步声。
苍羽耳朵微动，捕捉到传来的声音，心中顿时一沉。
这脚步声......
不对，不是女子的。
他一个旋身，迅速从窗户离开，将身影隐没在黑暗中。
房间内传来推门而入的声音。
紧接着，沈怀昭轻柔的声音响起，“陛下。”
苍羽攥紧拳头，眼眸中，似有一抹不易察觉的深意悄然划过。
这是他第一次，有了夺回自己身份的念头。
小姐喜欢权势、财富，那便给她！
屋内。
萧景翊走到塌边。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目光冷峻，没有多余的话语，直接问道，“玉馨说你高热不退？太医瞧过了吗？”
沈怀昭强撑着身子，想要从床上坐起来。
萧景翊在床边坐下，伸手将她扶到怀里靠着。
沈怀昭声音有气无力的，“昨日臣妾去慈恩寺上香祈福，不小心着了凉，不碍事。”
“倒是陛下，还是离臣妾远些，万一过了病气就不好了。”
萧景翊眼眸一沉，又心疼又生气，忍不住责备，“身子这般弱，为何还要去上香？”
沈怀昭似是想起了什以，神色有些黯然。
沉默片刻，道，“陛下有所不知......”
“妾身出身卑微，自从来了东宫，凡事谨慎小心，奈何太子妃姐姐，苏侧妃，她们都不喜欢我，针对我，事事与我为难。”
“臣妾想着，若是做些力所能及的事，这样在陛下来接臣妾入宫前，也可安稳度日。”
萧景翊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声音依旧淡淡的，“太子呢？他为什么没护着你？”
“殿下他…”沈怀昭抿了抿嘴唇，绷着小巧精致的脸，突然伸手抱住他的腰，哭得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陛下要为臣妾做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