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氏也柔声安慰道:“今日吓坏了吧?”
桑挽声音很轻,眉眼间罕见疲惫地摇摇头,“娘,跟几个孩子相处的过程中,我发现他们乐于助人,因为自己受过苦,所以经常力所能及地帮助一个陌生人,我相信他们的父母身上也一点有这些好的品质,绝不会做出通敌叛国这种事来。”
温氏微微愣神,眼底有些酸涩,想着最后听见女儿叫娘是什么时候。
一时竟想不起来,时间实在是太久太久,久到不知从何时起,那个可爱的糯米团子开始疏离地叫她母亲。
“我们也相信他们的父母不会做出这种事来。”
风诗遥神色可见疲惫,强挤出一个笑容来安慰,“放心吧,他们定然会没事的,你别太担心。”
桑挽点点头,几人回到家中味同嚼蜡地对付了几个饭菜。
才各自回到自己屋子中思考着对策,桑挽推开房门,面无表情地走进去。
“来看我笑话的?”
谢炙放荡不羁地躺在小榻上,语气颇有些幽怨:“我们俩算得上是盟友吧,你为何恩将仇报,打算将我赶尽杀绝?”
“我何时将你赶尽杀绝了?”桑挽只觉他说这个有些莫名其妙。
“你让拓跋真故意栽赃陷害欢乐楼通敌叛国?”
桑挽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语气冷冽,“你不会想说你就是欢乐楼那个穿得花里胡哨的花孔雀吧?”
“什么叫花孔雀,你没看到我展示的腰缠万贯家财?”
“看出来了。”
桑挽脑中浮现在欢乐楼看到的人,再看此时站在面前的男人,两相对比,简直判若两人,怪不得她完全没将二人联系起来。
想到了什么,桑挽尴尬地别过脸去,清咳一声,“你今日就为了这事?”
谢炙漫不经心道:“那几个孩子的身份你都知道了,打算如何处置?”
两人相处得久了,桑挽也没什么好遮掩的,反问道:“你不是知道?”
“几个孩子跟你非亲非故的,在一年之前你们都还是萍水相逢的路人,没利可图,还惹上一身骚,你什么时候变成救苦救难的菩萨了?”
谢炙的眼睛一直紧盯着她,一步都不肯退让。
以他对桑挽的了解,她费尽心机,处心积虑地设计,终于能光明正大的接触楚文帝,就为了几个不相识的孩子,冒着生命危险将自己卷入漩涡中,实在不是明智之举。
桑挽哂笑,“那又如何?我要做的事情跟谢指挥有关系吗?”
她冷笑道:“我跟谢指挥也不过是才认识一年,谢指挥以为自己很了解我?”
桑挽也知道这话有迁怒谢炙的意思,但她就是忍不住。
谢炙是她的谁啊,以为自己很了解她?就可以随意讽刺她?
谢炙原本微笑的脸色慢慢沉了下来,他面无表情的盯着眼前的人,似要让将她看透。
桑挽别过头去,内心的酸涩被强压了过去。
独善其身才是她对应该选择的路,这样顶多有了点猜忌,楚文帝拿不到她的把柄,就不会轻易动手。
可今日她还是在冲动之下做出了这个疯狂又荒谬的决定。
就连她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她竟然会为了几个孩子将自己推向风口浪尖中。
谢炙漫不经心的看了她一眼,笑道:“我们是盟友,你有什么事情,我这个做盟友的自然不可能袖手旁观,有事情可以来找我。”
桑挽冷着脸道:“谢指挥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的事情不劳你费心了。”
几次三番被拒绝,谢炙脸色极为难看:“桑挽,你到底有什么底牌,以为凭着你自己就能保住那几个孩子?”
他冷声道:“楚文帝是个什么人你不是不清楚,你为了这几个孩子搭上自己的命,这等胸襟当真是让我佩服!”
沉默片刻,桑挽才开始赶人,“谢指挥说完了吗?说完就可以离开了。”
谢炙看了她几眼,从窗户跳了出去,桑挽看过去时,早已不见他的人影。
黑夜漫漫,窗边吹着几缕春风,带着门口随意长出来的野花香味,桑挽一下子就卸下了全身的力气。
闭上眼,再睁开眼时,眼睛变得清明。
她摸着自己的腹部,喃喃自语,“孩子,母亲可能要对不起你了。”
——
谢炙气急败坏的回了欢乐楼,看着那棵摇晃的树,想着桑挽的云淡风轻,顿时掌风凌厉地朝着树劈去。
咔嚓一声,树从中间断成了两半,惊动了屋里的人。
十七满是心疼地看着那棵断成两半的李子树,“大人,这个树怎么招惹你了,你用得着下那么重的手。”
卫星绝不紧不慢地出来,看他那样子,笑问:“碰壁了?”
谢炙抿唇不语,慢条斯理地从十七手里接过帕子擦手。
挑眉道:“很好笑?你的梦中情人找到了你就笑。”
卫星绝的笑容随着他的最后一句话落下,瞬间凝固。
他语气冰冷:“心情不好别拿我撒气。”
十七摸不着头脑,只小心呵护这这颗惨不忍睹的树,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看来今年是没有李子吃了。
两人到了屋中,将十七支去打酒后,就开始相对无言。
卫星绝实在好奇,忍不住问:“桑挽不领你的情?”
谢炙沉默以是肯定,又听他道:“多少有点不识时务了。”
谢炙脸色更沉,反问,“你将人家清清白白的姑娘家睡了,多少有点登徒子的意思。”
卫星绝笑笑,“这么快就护上了?跟你可一点都不像。”
想到桑挽的话,他鬼使神差的反问了一句,“你很了解我?”
“以前我觉得我很了解你,但自从遇见桑挽之后,你就跟变了个人似的,你还是那个你,运筹帷幄,精通算计,但你碰到有关桑挽的事情,变得就不像我认识的那个你。”
“那你是了解我还是不了解我?”
卫星绝头一次见他钻牛角尖,不由得失笑,“了解你,但不了解你的全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