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此时“吱呀”一声,厚重的石门被推开。
一个高大魁梧得如同一座铁塔般的身影,走了进来。
来人,正是之前在城墙之上,与她对话的那个重甲男人。
他已经摘下了那遮蔽面容的头盔,露出一张饱经风霜,如同刀削斧凿般棱角分明的脸。
他的左眼上,有一道狰狞的伤疤,从眉角一直延伸到下颚,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充满了铁血与悍勇之气。
“醒了?”男人开口,声音依旧冰冷,却少了几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漠然。
“是你救了我们?”洛清晏扶着床沿,站起身来警惕地问道,“这里是哪里?你们……想做什么?”
“我叫铁峰。”男人言简意赅地自报家门,“这里是铸兵城,是这片血锈废土上,唯一的庇护所。至于救你们……”
他那只仅剩的右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淡淡道:“铸兵城不救废物。我们只是……回收有价值的材料而已。”
“材料?”洛清晏蹙起了眉头。
铁峰没有解释,只是用下巴指了指依旧昏迷不醒的陆天成和悦汐。
“而她。”铁峰的目光,落在了悦汐的身上,眼神变得前所未有的凝重“她的体内,仿佛沉睡着一尊神只。
那股力量,至高无上,却又混乱不堪。
若非有一种同样强大的体质在强行平衡,她要么会自我湮灭,要么……就会变成一场席卷整个废土的移动天灾。”
洛清晏的心,瞬间揪紧了。她知道铁峰所言非虚这番话也彻底断绝了她依靠自己力量救活两人的念想。
“你们……有办法?”她用颤抖的声音问道,眼中充满了最后一丝希冀。
“有。”铁峰点了点头,回答得干脆利落。
“我求求你们,救救他们!无论要我付出什么代价!”洛清晏毫不犹豫地说道,甚至准备屈膝跪下。
“我说过,铸兵城不相信眼泪,只相信价值。”铁峰一把扶住了她,那只铁钳般的大手,蕴含着不容抗拒的力量。
他的目光,灼灼地盯着洛清晏,一字一句地说道:“铸兵城的第一条也是唯一的一条法则——等价交换。”
“想要救他们,就拿出你自己的价值,来换取他们的生命。”
“我的……价值?”洛清晏茫然了。
她身无长物,修为在这片绝地更是被压制到了极点她又能有什么价值?
铁峰没有多言,转身便朝着门外走去。
洛清晏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咬了咬牙,跟了上去。
穿过一条悠长的走廊,眼前豁然开朗。
无数身材壮硕,赤裸着上身的汉子,正在广场的各个角落,挥舞着巨锤,叮叮当当地敲打着烧红的兵器胚胎。
火星四溅,热浪滚滚,一股充满了力量与创造的铁血气息,扑面而来。
这里,是铸兵城的心脏——兵魂熔炉。
铁峰带着她,来到了广场的一侧。在这里,一座高台之上,插着一柄巨大无比,尚未完成的狰狞战戟。
那战戟通体漆黑,长达三丈,戟刃之上,布满了如同血管般扭曲的暗红色纹路。
一股浓郁到化不开的怨毒与杀伐之气,从戟身之上疯狂地散发出来形成了一圈肉眼可见的黑色气旋,让周围的空气都变得粘稠而冰冷。
仅仅是靠近,洛清晏便感觉自己的神魂,仿佛要被那股恐怖的怨气撕裂、吞噬!
“这是……恸魂戟。”铁峰的声音,带着一丝敬畏,“我们用三万七千件在这片废土上沉寂了万古的强大兵魂,融合了九十九头血怨巨兽的骸骨,才锻造出的……镇城之兵!”
“但它吸收的怨念与杀气,太过庞大。如今器魂已生,却狂暴无比,根本无法掌控。任何试图靠近它的铸兵师,都会被其怨气反噬,神魂俱灭。”
铁峰转过身,那双锐利的眼睛,死死地锁定着洛清晏。
“我们检查过你的身体。你的力量,很特殊。在这片被死亡与杀伐充斥的废土,你的力量,是唯一充满了生命与净化气息的存在。”
“没错。”铁峰打断了她的话,指向那柄如同魔神兵器般的“恸魂戟”。
“用你的力量,去淬它。洗去它的戾气,安抚它的器魂。让它……从一柄魔兵,蜕变为一柄可被掌控的神兵!”
“这是你唯一的机会。”铁峰的声音,冰冷而又残酷,不带丝毫商量的余地。
“成功,你便证明了自己的价值。城主大人,会亲自出手,用暖魂薪与定空石,救活你的同伴。”
“若你失败……”
铁峰顿了顿,没有再说下去但那意思,却不言而喻。
失败的下场,只有一个——被那狂暴的戟魂,彻底吞噬,神魂俱灭,连成为城墙一部分的资格都没有。
洛清晏呆呆地看着那柄散发着无尽怨气的恐怖战戟,又想了想石床上那两个生死不知的同伴,她的身体,因为恐惧与挣扎,而剧烈地颤抖着。
然而……她还有选择吗?
许久的沉默之后。
洛清晏缓缓地闭上了双眼,当她再次睁开时,那双美丽的眼眸之中,所有的恐惧与犹豫,都已尽数褪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决然与坚定。
“我……接受。”
铁峰那双锐利如鹰的眼眸,在听到洛清晏那句决然的“我接受”之后,并没有流露出丝毫的赞许或意外,依旧是那副万古不变的冰冷与漠然。
他只是微微颔首,仿佛这本就是意料之中的唯一答案。
在这座以“价值”为唯一衡量标准的铸兵城,个人的意志与情感,是最廉价的东西。
“很好。”铁峰的声音,如同两块生铁在互相摩擦,毫无温度“记住这不是请求,也不是试炼,而是一场战争。
你的神魂,将直面三万七千个在绝望与杀戮中逝去的兵魂怨念,以及九十九头血怨巨兽的滔天戾气。
一旦你的意志有半点动摇,它们就会像闻到血腥味的鲨群,将你的神魂撕成碎片,吞噬殆尽。”
他的话语,不带丝毫夸张,只是在陈述一个冰冷而残酷的事实。